最近临安城同往年相比十分热闹,虽说半边喜庆半边忧,可这街上的人,往来的车规模可比从前大多了。诗社上的人都在议论,皇帝迁都的事宜,文人才子大多愤愤不平,“我朝能者居多,怎不敌蛮夷?”
“也是朝廷懦弱.....唔.....捂我嘴作甚?”同窗见朋友言语过激,往往会捂了嘴,拉着他到一边去,“由得着你多嘴。”
文人最喜一边品茶一边高谈阔论,茶香伴着才子的话语,朦胧热气中仿佛已经看见了他们的未来,苏一拉着他的好友的长衫道,“明日我要去李家提亲,你陪我前去吧?”
李家大小姐自幼和苏一相识,二人相知相许,本该在三年前酒成亲,却因着苏一为家中亲人守孝,这才拖到了现在。
苏一一家在三年前的探亲途中,被劫匪谋财害命,听那天值班的官差说,血将干枯的野草都润红了。
劫匪猖獗,官员软弱,旁人听闻如此惨案,不过作为坊间的笑谈,讲到深处时,也不过一句“世道艰难,真是可惜了。”
好友正想着如何投身朝廷,被他一打岔,“你准备好聘礼了?”
“那是自然,金玉之物,房契地契都已备好,她最爱喝龙井茶,我在家中添了许多,只待迎她回来。”
“你不同你家婶婶说一声?她可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她只身一人来临安投奔你,好歹也算一个长辈。”好友端起桌上的茶杯,掀起茶盖轻抿了一口,叹道,“还是改日去你家中喝你那龙井茶,滋味必是深得我心。”
苏一道,“我同她再是远亲不过了,婚姻之事就不必她为我做主,我昨日在家中祠堂已说我娶亲之事。”
苏一说完又将话题转过国家大事去,一时谈论风花雪月,一时忧愁前方战时,待到二人茶杯空时,苏一才同友人分别。到了家中,他先去院子里看了看茶树,见长势极好,喜声道,“明日我便去提亲了。”
满园的龙井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这书生明日就去提亲了?那我们寿命是不是快到了!”
“那也没关系啊!我们是茶,宿命如此,生来该是被饮用的,不必烦忧。”
“呸呸呸,才不是呢,我要是有脚我早跑了。”
苏一不懂这群龙井茶在聊天,只见着满院子的茶树摇过来晃过去,像极了小孩子摇头晃脑的样子。
第二日苏一去提了亲,不消片刻大家都知道苏家大少爷不日就要定亲了,前前后后来了十几批人前来道贺,苏家族老也派了个代表为苏一主持婚事。
大婚前天,友人背着个包袱,手里拿着长剑到了苏一家中,苏一见他一副远行的装备,也不多说,领着他到院子里坐下,为他泡了杯刚收购来的龙井茶。
这茶泡开的茶水,显着淡绿色,像是院子里勃勃生机的树的影子落到了茶杯中。
苏一道,“不待我成亲后喝杯喜酒再走?”
“前方战事吃紧,今日便走了,喝不到喜酒,今日喝杯喜茶也一样。”
二人聊到夕阳渐隐,友人便同苏一告辞。
“待我归来之时,再到你家中讨杯酒喝,说不准你那时已经当爹了!”
苏一冲他作揖告别,“只盼你早日凯旋归来。”
第二日苏一起了个大早,一身喜服穿戴好,领着家中奴仆和友人去李家接亲,谁知在半路上得知李家送亲的途中被劫匪抢劫,李家大小姐不堪受辱,咬舌自尽了。
如今天下,匪盗横行,官府奈何不了劫匪,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匪盗更加猖獗。
苏一得知消息,瞬间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便是再李家中,李父李母抱着他痛哭,苏一一字一句道,“是小婿没护好知知,先把婚礼举行完,小婿再来谢罪。”
苏一坚持将婚礼举行完,抱着李家大小姐的尸首拜堂成亲。
仪式结束后,他抱着知知坐在院子上,为她泡了杯龙井茶,高声唱道,“最爱...... 知知.....品茗样,轻蹙细眉细道苦,抿笑问君妾美否。”
院里的龙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着苏一这副痴颠模样哭道,“这是怎么了,不是成亲了吗?怎么这书生还在哭呢!李家小姐怎么满身是血呢!”
“啊!”有一株茶树叫了起来,“书生撞柱了!快快快,有没有别的人在啊!”
“今日是大喜之日,是该满院喜气的!”
一群龙井哭闹了起来,这院子里没人,没人见证一对新人的恩爱和不甘,只有那满院子的龙井茶,是苏一满怀爱意的种下,如今又见证着苏一的死亡。
可龙井茶哭的再哀嘁也唤不到旁人来看一眼,苏一就这样抱着李家小姐咽了气。
苏家族老听闻苏一死讯,叹息一声苏一的情深,便将他的家产分了干净,因着苏一在家中院子死去,觉着晦气一直将院子里空着。
过了些年,边疆大败,朝廷求和,遣散兵营。
林周风尘仆仆,满面风霜的再回来时,只见到院子里一片枯枝烂叶,杂草丛生。
从前最爱喝茶的李知知不在了,最爱看李知知喝茶的苏一不在了,最爱喝茶谈着远大抱负的林周也不见了。
那盏总会出现在石桌上的龙井茶,再不会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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