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音乐的情绪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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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音乐的情绪价值

今年夏天，暑假闲暇听音乐，忽然就听到民谣乐队瓦依那和任素汐合唱的那首《大梦》，这首歌曲以最简单的旋律、重章叠唱的复沓结构、最质朴的配乐，以浅显、直白的歌词，流水账式罗列了一个普通人一生中遭遇的困境、艰难、苦闷和忧伤，唱出了六岁到八十八岁不同阶段人生之苦，引起了不同年龄段、特别是处于后疫情时代正在挣扎与奋斗的中青年男女的强烈共鸣。其中最令人动情的部分属于任素汐略带哽咽与悲戚的演唱，专业演员极富代入感的表演，将听众自然引向特定的情境，从而获得沉浸式的情感体验，传递出不同年龄段所特有的真切具体感受，使听众受到情绪化的感染，让人们禁不住泪流满面。

这大概就是音乐的情绪价值最充分的体现，记得初听之后，整个人都沦陷了一般，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这首歌的曲调旋律很有识别度，在反复回环中不断强化，很容易记住。歌词质朴但很有画面感和镜头感，虽然谈不上诗意隽永，但是有着十分鲜明的叙事特色。歌手吟唱中饱含真诚，对情绪的把握和传递十分精准。歌词中不断叠加的人生经历，反复之中却又因年龄段的变化而呈现出迥然不同的焦虑，特别是步入社会四处飘泊闯荡的苦难诉说，以及人到中年的诸多困境与困惑，确实触碰了不少人的泪点。

回想一下这首歌词的大概内容，童年被父母责骂，离家求学被瞧不起，考不上好的大学，没钱吃饭，找不到工作，处不了对象，买不起房子，成家立业，抚养孩子，养老生病等一系列问题接踵而至，似乎都触痛着许多过来人的神经，曾让人焦虑不安，也曾压抑到令人窒息，歌词的最后一段仿佛又进入一个新的轮回，八十八岁的老人看着阳光下奔跑的孩子，好像看见了曾经年轻的自己，至此才恍然大悟：人生就是一场大梦，大梦一场。

“我已经六岁，弄脏了新衣，弄坏了玩具，爸爸会生气，妈妈会着急，该怎么办？”“我已十二岁，没离开过家，要去上中学，若是生了病，若弄丢了钱，该怎么办？”“我已十八岁，没考上大学，该怎么办？”“我已二十三，大学就要毕业，害怕谈恋爱，害怕找工作，该怎么办？”“我已三十八，孩子很听话，想给她多的陪伴，但必须加班，该怎么办？”“我已六十八，母亲已不在，老二离了婚，娃交给我来带，该怎么办？”……“如果生命，只是大梦一场，你会怎么办？”从没有一首歌像《大梦》一样，几乎涵盖了所有年龄段的焦虑，它仿佛一直在重复诉说，该怎么办的追问让人喘不过气来，在絮叨中勾勒出人的一生所要经历的种种苦难，以期获得更广泛情绪共鸣，这大概就是音乐的情绪价值。

我将这首歌分享给许多不同年龄段和不同行业的音乐爱好者，他（她）们了普遍地感受到这首歌曲传递出的情绪，并且深受感染。我想，喜欢这首歌的人，从这里找到了自己，找到了对生活与命运的质问，以及其中的辛酸、无奈、仓皇和绝望，又找回了自己那一颗曾经敏感、焦虑、脆弱的心灵。这首歌表现人生的苦难，叙述人生不同阶段经历与体验，最后落脚于“人生只是大梦一场”，让人在大彻大悟中获得解脱。情绪由悲伤、激动到缓和、平静，听众似乎在歌曲中完成了一次情绪的宣泄。这种传递情绪价值的歌曲，一边会让一些人崩溃，让他们感动得稀里哗啦；另一边又会因过强的煽情，引发一些人的反感。但是无论你喜不喜欢，这类传递情绪价值的歌曲、电影、短视频等，已日益成为人们喜欢的爆款和流量密码。

评价一首歌曲的优劣，有各种各样的标准，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否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也有人质疑这种叠加人生伤痕，强调宿命论和人生无常似一场梦的调子，是不是一种伪现实的苦难吟唱？歌曲的结尾唱道“看见个小孩，在风里哭泣”，又一个孩子再轮回一遍人生八大苦。生活真的都是如此，只有黯然神伤和绝望无助吗？我想说的是，这首歌也许不够慷慨激昂，但是它真正进入了人们的内心，成功引爆了人们蓄积已久甚至是压抑许久的情绪，让人们获得了一次痛快释放与宣泄的机会。从艺术效果来看，这首歌获得了大众认可。

当然，对这首歌还可以有更深入的思考与更理性的评价。人的一生在不同的年龄段，确实会遭遇不同的人生困境，但这些在艰难的夹缝里求生存与发展的过程，才是我们真正鲜活的人生。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必须承认苦难一直是艺术作品、流行文化处理的主题，但现在这样的主题已经简化和偏狭到只剩下微弱的呻吟和絮叨，引导着受众一起情绪化沉沦，不再指向一种激进鲜明的态度，也无法产生更多公共议题式的深入讨论，更看不到挣扎中反抗或者愤怒式表达，这或许是《大梦》这首歌存在的不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