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灵，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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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整个中学时光，都在暗恋中度过。

我喜欢他的眼睛，深幽的黑暗里闪烁着星光，那一潭隐秘中有着让我沉迷的欢喜和忧伤。我喜欢他，不只是那双眼睛，包括他故意搞怪的动作和唱歌时认真的神情，他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我的目光，我所有少女的爱恋和羞怯，都在他不经意的一瞥中如山洪在心底爆发，无法遏制。

我想我是着了魔。

他是我青春记忆里的阳光，同时也是我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我害死了他。

我还记得那天是八月的最后一天，夏风卷着暑热，树上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声声刺耳。就是那样一天，我将他约出来，决定将我深藏的儿女心事告诉他。

我永远记得他在马路边朝我招手微笑的样子，那个笑容胜过夏日的明媚，永远地照耀着我，也永远地炙烤着我。他是一个多么干净耀眼的男孩啊，他是我心中最最美好的梦想啊，可我眼睁睁看着他永远地消失在我眼前。

我和他只相隔一个马路，他看到了我，向我招手，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乱了所有节奏，我紧张地无法做出任何回应，除了傻笑着待在原地。我们就这样隔着马路相顾笑着，直到刺耳的撞击声响起，直到突然冲出来的车辆挡住了我的视线。

突然而至的喧闹中有着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寂静，我疯了似的冲过去，扒开人群看到他那双在血泊中无法闭上的眼睛，那双蕴含着整个宇宙星光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了。

我想尖叫，我想上去抱住他，我想时光倒流回到我给他发消息的那个时候，我甚至想如果这辆该死的失控的车是朝我这边开来就好了……，无论怎么想，我都无法挽留住他的生命，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

我无数次地回想那天，我也无数次地让自己回到给他发消息的那个时刻，我的灵魂无数次地看着按“发送”的那只手，我声嘶力竭地想要阻止那只手，我一次又一次穿过自己的身体，看着手机上闪烁着他发回来的“好”字，我的精神近乎崩溃。

他是我最爱的少年，他是我少年时期最美好的梦，也是我心中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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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我总是游走在梦与现实之间。

有时我看见他出现在教室的角落里，有时他的身影在街角橱窗的倒影里出现，他有时候会对我笑，一如当初那般温暖明朗，但更多的时候，他的眼睛里盛满忧郁，我总是能看见他，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可能出现。

满世界都是他的影子，我却抓不住一个，就连对话，都是我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他似乎永远地停留在我的世界，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我浑浑噩噩地读完了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经营着一个小小的书店，书店冷清，但勉强能维持生计。我喜欢埋在一本又一本的书里，这样就能暂时不想他。

蝉鸣又一季，又到了那个日子。我早早地整理好书架准备离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出现在书店门口。

“不好意思，今天不营业。”

“我不买书。”

我抬头望向他，他勾嘴一笑，说：“你可能需要我的帮助。”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这样一句话，我也不想知道，我没有理他。

“孟小维。”他侧身退出了书店，我锁好门转身离开，这时，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停住脚步，回身看向他。

“你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

“想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并不难。”

“但是你停下来了。”

“我想知道你要做什么？”

“我说过了，你需要我的帮助，我是来帮助你的。”

我笑了，这人是个疯子。

“我不认识你，也不需要你的帮助。”

就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又见到了“他”，这一次他似乎在对我说什么，这是这些年来我第一次见到他有话对我说的样子。

我猛然回头却不见他的踪影，只有眼前这个似笑非笑的陌生男子的脸。

“你看到了？”这个人虽然是疑问的口气，但是神情满是肯定。

我心一惊，后背冒冷汗，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这一瞬间，我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不一样了。

“齐沐？”他头微微一偏，对着空气问了一句。

“轰！”

我的脑海瞬间炸裂，我曾幻想过的无数种可能在这一瞬间爆炸开来！

“齐沐”，这个影响我一生的名字，出现在这个陌生人的口中，这些年大家在我面前闭口不提的名字，再一次听人说起，我仍然控制不住想要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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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回到书店，等我稍微从哭泣中脱身出来，这位身穿卡其色风衣的男子做了自我介绍。

“万物有灵，你相信吗？”他这样说起。

这位自称解灵师的男子将徘徊在这个世界而不得往生的群体称作“灵体”，他说人的灵魂会在生命消逝的那刻从躯壳中解脱出来，大多数极快地消融于天地之间，不足道；而有些灵魂因为某些原因残留着生前的记忆被这个世界牵绊住，它们不得解脱，无法往生，它们在这个世界滞留的时间越久，生前的记忆就越模糊，它们就越难以超脱。

“我遇到的灵体一般是这样两种情况，一个是死者本身执念太强，灵魂解脱出来的时候携带着这些执念，并且无法化解，时间一久变成灵体；另一种是生者执念太强，死者灵魂感受到生者的意念并与之回应，导致灵魂被困住，无法超生，继而变成灵体。”这个叫白风的解灵师问我：“你觉得他是哪种？”

我在一种夹杂着震惊和忧伤的恍惚中喃喃道：“他是哪种？他……他真的还在这个世界吗？”

“你说的他已经死了，不是吗？”

“他死了？他死了……，是啊，他是被我害死的。”我浑身上下透着寒意，忍不住发抖。

白风神色一凛，肃然站起来道：“就因为你这样，他才无法安息，你想他变成孤魂野鬼吗？”

我茫然地望向他：“你为什么这么说？”

“齐沐的灵魂是被你心里的执念束缚在这个世界啊。”

白风拖动了一下木椅，坐下继续说道：“灵体无法解脱的原因是因为它们和这个世界有个结，只要化解了这个结，它们就可以安然往生。我们解灵师的工作就是找到这些结，并将之解开。但是有一个问题，如果灵体完全忘却了生前的记忆，我们就算查出症结所在也没法引起灵体的共鸣，解不了结的灵体会永远徘徊在这个世界，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死不瞑目’这个词就是它们的写照。齐沐在这个世界滞留得太久了，生前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情况很不妙啊。”

“齐沐……”说到他的名字，我心骤然一跳，泪水再次如泉般涌了出来，我的心糟透了。

“你要哭到什么时候？”白风似乎见惯了这样的情况，不以为意，并有些不耐烦。

“我……我……，你要我怎么做？”

我早已疯了魔，还有什么不能相信呢？等我稍微冷静下来，我知道我的内心是愿意去相信的，这样，我这些年见到的就都是真的，齐沐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世界。

齐沐越来越忧伤的脸在我脑海里闪现，白风说的若是真的，对于齐沐，我是不是错了太多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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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原发于我的个人公众号「夏白木」，此处为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