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宋意如看着天色不好,便三步并作两步往山下赶,谁料才将行至半路,豆粒大的雨点已经滴滴答答砸下来。她一时避无可避,只得和几个路人一起挤在路边树底下,眼瞅着雨势越来越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这会儿算是犯了愁,也后悔没有听哥哥的建议,不然这会儿,她早该回了家,不至于废了脚下这双鞋。
还是有人沿着石阶上来,也是个妇人,一身皂色的褂子,撑着把黑伞。她从躲雨的人旁边经过,忽然停下来,又回身走近,试探着问了句:“敢问是亲家太太?”
几个人面面相觑,宋意如听她声音似曾相识,探出头去瞧,正与那妇人对面。
“果然是亲家太太,可是好久不见了。”却原来是金家的仆妇,人称“陈二姐”的。因了清秋的姻缘事,宋意如再见不得金家人,这会儿也是冷冷的。“早已和贵府没有干系了,亲家太太这几个字实在是受不起。”
陈二姐是个热心人,况且她一个做下人的,并不理所当然认为别人该对自己和颜悦色,所以倒也不恼,雨伞伸了大半过来,又去拉宋意如的手,“这雨且下呢,您在这儿躲到几时?我们太太在上面尼姑庵里,不如亲家太太也一起去坐坐?雨歇了再做打算不迟。”
宋意如不欲在旁人面前与她继续啰嗦,也只好拎了衣裳垫着脚,小心地挪到伞下,跟她一起折返山上。大约,龙泉庵师太的所谓“朋友”,就是金家太太了。这些僧尼惯爱结交权贵家眷,金家虽然败了,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架子一时还在,能成为庵里的座上宾也就不足为奇。
只是这日金太太来庵里,既不为给儿孙添长明灯,也不是来捐香火钱的。她自己换了身缁衣,跌坐在蒲团上,任那静虚老尼百般相劝也不起身。
“师父,弟子早已皈三宝、奉五戒、持长斋,心无挂碍了。求师父许弟子出家。”她身体微微晃了晃,眼角到底是湿了。
静虚着弟子奉茶上来,“施主,只要一心向佛,行善积德,这修行原也不分出家在家的。我看你尘缘未了......”
她打断了老尼的话:“儿孙事我都舍得。”
“人世一遭,哪里就只有儿孙事呢?施主这是入了执着道了,凡事都有个缘分,急不得的。”
她还想争辩,一时又意识到有了争辩之心,就算不得万念俱灭,只得低下头来,将《心经》又默念了几遍。然后,门开了。
“金太太,您家里人来接您了。这会儿雨正大,我就请她们进来坐了。”庵里帮佣的居士领着两个人进来,她抬头看去,顿时有遁无可遁的窘迫感。“亲家太太,”她也这么招呼着,宋意如却是仔细端详过,才认出这灰布袍里憔悴黯淡的先总理夫人。
陈二姐忙凑上来解释:“太太,路上正好碰见亲家太太在躲雨,我就请她上来了。”
“金太太......一向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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