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这斋饭吃得也无趣。一个唯愿这场雨早些停了,她也可以有理由离开。一个则是想着这样的小门小户,还这般的骄傲,两家的亲家怕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静虚老尼是个察言观色的人物,便不住地拿些经文佛理打岔,引她们说些话,方不至太过尴尬。
只是一时间又一阵电闪雷鸣,雨势竟比刚才更猛烈了。用了斋饭,又饮了热茶,再这样对坐到底没什么意思,金太太董氏便起身向静虚道了唠扰,又回首对宋意如道:“亲家太太,我们走吧。”在外头要有外头的礼数,再不喜,桩桩件件也是要周到的。
陈二姐向庵里讨了把伞送到宋意如手里,她这才点点头笑了笑,算是致谢。
做下人的当然是要服侍主子,于是陈二姐在前头掺着金太太,宋意如一个人撑着伞在后头。雨中石阶湿滑,走得便慢些,前面的人行至一段就会停下来略等一等。宋意如知道这是人家的教养,毕竟是给人添麻烦的事,于是一脸歉意走近,“您不用大雨里头等着,车上等也是一样的。”
董氏点点头,“也好。”
一主一仆渐渐走远,宋意如抬头四顾,雨中山色苍茫,雾气掩映楼阁庙宇,忽而有了孑然一身、天地孤鸿的感觉。
这么一走神,脚下的步子就更慢了。走着走着,迎面来了个人。
“亲家太太怎么这么慢?”原来是陈二姐,“我们太太等了一会儿,见您老没来,特意让我上来看看。天气不好,怕您摔了碰了,谁知道您在这儿慢慢悠悠看风景呢。”
宋意如着实惭愧,很不应该在这会儿起了伤春悲秋的心思,下得山来,人还没上车,先朝车窗里的人道歉。
金太太见她半截旗袍全湿得沾在腿上,两只脚还在不住地企图蹭掉鞋上的泥,便向陈二姐使了个眼色,又对宋意如笑道:“亲家太太这是雨还没淋够,有什么话不能上来再说?”
宋意如在她对面坐下,腿直往座位下头缩,陈二姐又送来一条薄毯给她盖在膝上。她脊背固然仍是挺直的,但脸终究还是红了——贫寒这件事,有时候并不能完全用骄傲去支撑。
“如今孩子们不在身边,我们两边长辈互相照应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亲家太太千万不要客气。”董氏心软,见她这般模样,只好又拿话去开解。
只是,说什么“互相照应”?冷家又有什么可以照应金家的?宋意如对这些心知肚明,此刻便是再无话可说,也不能真的不发一言了。
“七少爷……他还好?”今时不同往日,叫“燕西”怕是不太妥当了。
出乎意料的是,往日金太太最疼这个儿子,今天她的反应却是淡淡的,仿佛浑不在意。
“他在欧洲留学,想是极快活的。”
“哦,那就好。”宋意如不知如何接下句,只好又说,“清秋和泽同也好。那孩子会走路了,也会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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