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毛

赖毛

村有赖毛者，男性公民，貌丑性温，语言笨拙木讷，生活自理能力差，为村中一“显要”人物。故，其名常被村妇用做吓唬小孩:“再哭，再哭赖毛就来了！”小孩立马停止哭闹。

按同姓辈份，村夫应称赖毛为二叔公，其弟兄二人，老大培林谋生于湖北某地，村夫幼时是见过他以修理铁锅为生的，后失联无踪。赖毛因其孤身懒惰无屋，被生产队盖间茅房而居，与村小学为邻，每每学生娃娃们上学放学经其门口，必被当做西洋景远远围观赖毛生活起居。赖毛不傻，自己被当做取乐对象，不快，抄起地下土块扔向围众，娃娃们便“嗡”的一声笑而散去，快乐的气氛立马飘荡在村头上空。

说赖毛懒惰，言而不实，乡人每有盖房起屋、婚丧嫁娶者，赖毛信息灵通，不请自到，担水劈柴、升火烧锅、和泥提砖、哭灵火把及搬运桌椅板凳一应粗活儿无所不能。主人若赏赐一包香烟入怀，干劲更欢，工钱全无，为的是混得一口好茶饭。

空闲时，赖毛慈眉善目，眼睛迷成一条线，非常人物地坐于桌旁喝茶，被香烟熏得腊黄的手指不时送入嘴边，香烟与炊烟袅袅升空，斜光中把赖毛的脸映照的伟大起来。捣蛋的顽童此时用棍子戳一下他那补丁摞补丁的破衣时，赖毛知道与他开玩笑，也就憨憨的大笑起来。

“赖毛，赶紧过来!” 场面中赖毛常被呼来唤去，赖毛自以为被乡人重视而快乐地在人群中忙碌着。

年迈体衰时，茅屋破败，被邻侵改建砖房。赖毛自此居无定所，常晃荡于村落街井，或小餐馆打杂谋生。偶闻赖毛遇车祸，队长携人交涉，理赔结果不详。

后，赖毛得病，独处于河边废弃机井房内难自理，屎尿横流，被村人移至村部闲置房内加以照应。不久，死去，孤坟于后岗。

前日表妹告知：“我家责任田里趟着赖毛，十二年前在地里干活，发现赖毛的坟墓没人烧纸没人添土，而他的坟堆却比其它的坟堆要大得好多！”今思之真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莫非赖毛地下有灵？令村夫为他拙撰一笔么？

人到中年，处于多事之秋，为生计辗转他乡，少回故乡，村中每有大事者，乡亲们通知必临。今非昔比，村中操办大事，帮忙者少了，皆利益驱使。缺少人手时，乡人皆念叨，要是赖毛不死该有多好！

赖毛没死，赖毛活在乡人心中，也永远活在村夫的记忆里！他比某些害人的行尸走肉者伟大多了，他们活着，等于死了。（2015.10.5匆拙，2018.2.2温旧作有感稍修，2020.03.06晨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