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很热的日本肥皂剧,名字叫《孤独的美食家》。主人公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吃货五郎先生。五郎先生每天光顾不同风格但同样是蚌壳那么小的小吃店,在转身都有些困难的卡座里或者操作台前坐下来时,常常会发出感慨:终于顺利到达座位啦!每品尝到一种从未吃过的食物时,五郎先生就发出惊呼:这真是一次与未知的邂逅啊!一旦开始享用美食,五郎先生就像登上了一列开往胃的快速列车,不到盘光碗净杯子空,必须是停不下来的。吃到传统的中华料理,五郎先生会自言自语道:我品食的可都是历史呢!如果进了一家以猪的全身各个部位为主打菜的店,五郎先生拿起菜单的时候会纠结万分,萌萌地蹙起眉头,对着菜谱问:先对猪的那一部分进行决斗呢?每次点了几碗几碟之后,眼看五郎大叔掰开木筷即将开动了,屏幕上网友就会发出“大快朵颐,战歌想起”的弹幕……啊,有趣的梗真是不胜枚举,所以仅仅是看一位中年大叔吃饭,就让一部肥皂剧聚集了满满的人气。可见,人们对美食是多么的痴迷。
我原先是个对美食、对贪恋美食的人嗤之以鼻的人,自然对制造美食这件事也敬而远之、不屑为之。然而民以食为天,多么自命清高也逃不出饥饿的魔掌,饿急了,神仙也会下厨的吧?(神仙不吃饭这种说法颇为可疑,大概是人类常常为吃饭这件事所困扰,理想中,成了仙最好就不必吃饭了吧?)家里的大厨是老公,日常的我是可以远离庖厨的,可是出差、访友、旅游、回乡探亲等等,这些不可抗因素导致的大厨缺席时,我会迅速沦为肠胃的奴隶,不得不为解决吃的问题绞尽脑汁,伤透脑筋。
一
一日下班回家,进门后没看到往日那种香气蒸腾的场景,锅灶一派冷清。餐桌上躺着一张便条:郑州同学小聚叙旧,约一二日回归。打开冰箱一看,有鸡蛋数枚,别无其他;橱柜里,蔫了吧唧的大葱数棵,蒜头几只。忽然瞥见碗橱上端坐着一碗饺子馅,那是前一天包饺子剩下的残部。明白了,这是让我自己包饺子吃。可一想到和面、擀皮、包完了还得煮……饶了我吧,另想辙?不知怎的,脑子里居然灵光一现:本人将制造一种前所未有的速成美食——中式寿司。想到这儿,我迫不及待要大显身手了。
拿出两只鸡蛋,打破,放进碗里,搅碎;开火,放上扁铁锅烧热,倒油入锅,两手端着锅把手旋转,令油均匀地分布到整个锅内壁,随即把搅成糊的鸡蛋沿锅的内壁四周环绕倒去,倒完迅速旋转铁锅,令蛋液均匀铺开,均匀受热,鸡蛋凝固后,关火。取出那张圆圆的烙馍大小的鸡蛋皮摊在案板上,端过饺子馅,拿筷子夹了馅儿摊在鸡蛋皮上,摆弄均匀,像卷寿司一样卷成筒状,然后切片。最后一步:把切好的蛋皮裹肉馅一片一片放在蒸屉上,给蒸锅倒入开水,开蒸。十五分钟后,蛋皮卷肉馅大功告成。吃进嘴里的瞬间,因为太舒心,让人有种笨蛋的存在感满足感啊!
二
有了独自制作美食大快朵颐的经历,此后剩下自己一人的时候,对吃的问题就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大厨单位里组织党员外出学习,我再次扮演了美食家的角色。我是自豪的北方人,好爱吃面啊!爱死了各种面:炝锅面、砂锅面、烩面、拉面、捞面、炸酱面、炒面、卤面、蒸面、饸烙面、热干面、担担面、刀削面、胡涂面、粉浆面、哨子面……哎呀,不胜枚举。从前,好吃的面馆都集中在八食堂——一个犄角旮旯的胡同里。现在不同了,面馆星罗棋布在大街小巷,既登得酒店的大雅之堂,又入得路边的鸡毛食摊儿。为去哪里吃面,很伤了一番脑筋。权衡之间,选了一家老式炝锅面店。小小的门脸儿,只有两间极小的餐厅,木头的桌凳也就五六张,桌子上无非醋瓶、辣椒碗、筷子餐纸之类。点了一叠泡椒鸡爪、一叠麻酱拌面筋先吃着,三分钟不到,面来了:热汽腾腾,真正的香——烟——袅——袅。汤是汤,面是面,几棵青菜浮游其间,宛如青龙戏珠帘。顿时口水涌动,食指大开,战歌响起,幸福感爆棚。肠胃在欢呼雀跃,仿佛这辈子以前吃过的饭菜只能叫食物,唯此面独尊!啃完了能辣掉舌头的鸡爪子,把最后一块面筋放入口中,紧接着端起碗,连汤带面、稀里哗啦、酣畅淋漓地吃了个底朝天,感觉舌头变成了三角弯海岸,来了来了,味觉已经在冲浪的顶端了才心满意足,面对光盘子光碗,不禁自嘲:各位,请叫我大胃王。
三
婚丧嫁娶给人家随了份子钱,是得去吃高价饭的,老公吃高价饭的日子,要想丰衣足食,我只能自力更生自食其力。有个大厨级别的老公,嘴巴自然被惯得很叼,街上的饭菜很难满足我的口腹之欲,亲手做过几次美食后,我的胃简直控制了我的心,从前的不屑渐渐演变为一种兴趣:凡事都不会一成不变啊。想及那个人在外面享用丰盛的宴席,我在家怎么能亏待了自己?略微思索片刻,遂抓了几把玉米面粉,掺入一勺小麦面粉,打入一只鸡蛋,加水和面。面和好以后,擀成小小的薄饼,那边把饼放进涂了一层油的电饼铛烤着,这边捣了蒜泥,和芝麻酱、辣椒酱、芥末酱及各色调味佐料拌成糊状。待饼子熟了,涂上蒜泥诸酱,铺上几片生菜叶子,把饼子两边左右对折,嚯,蒜泥三明治搞定。吃完这道菜,肚子似乎还有点欠缺,有继续补充的需要。美食刚刚对味蕾的攻击太猛,吃得停不下来,是不是该来点配菜冷静一下?于是,又抓了一把洗干净的荠荠菜,搅碎,混在面糊里,加几味喜欢的佐料拌匀,直接倒入刷过了油的电饼铛,用铲子把菜糊儿摊平,盖上盖子。来回翻几次,叫人馋涎欲滴的荠菜煎饼就新鲜出炉了。涂上之前的蒜末酱卷起来,大口咬,大口嚼起来吧!民以食为天、食色性也,瞧古人总结的,我的解释是:古时候人们就意识到享用美食的快乐可与天、性这种概念相提并论了啊。
四
天有不测风云。自从当家大厨光荣负了伤,我就沦为了厨役。把剃干净的猪蹄放进铁锅里煮,煮出一锅油花油沫后把猪蹄捞出,油水倒掉。冲洗干净的猪蹄放入高压锅内,再放进几把洗好的黄豆,几大片生姜,同煮。等待。当指示灯变绿,揭开锅盖,一锅清亮的猪脚黄豆汤大功告成,香味纯粹,不带任何杂质;汤色乳白,浓而不腻;盛出一碗来,放一撮盐,滴几点香油、几滴陈醋、几粒鸡精、几丝胡椒末儿,最后撒上一勺葱花,就可开动了哦。锅里剩下的猪蹄汤怎么办呢?就让它自己变成猪蹄冻了呗。猪蹄冻凉拌一盘,又是一道晶莹剔透如假包换的极品下酒菜。
作为一个嘴很刁却并不贪吃的美食家,我不喜闹腾的筵席,也攀不上山珍海味的宴会。一个人的时候,面前只放一碗面或一盘家常菜,心境就无比地畅快。食物们像开往胃的快速列车,穿肠而过,直奔快乐的终点站。我似乎能够感同身受地把自己划归于五郎先生们的行列里去,他是个真正孤独的美食家,美食对于我们,是完全个人化的感受,是享受生命美好瞬间的一种方式,是探秘生活意义的一个出口。享用美食有时候的确像演绎茶道,适合独自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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