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四个大孩子中间的宋玉百感交集，她的手紧紧攥着姜亮。
在宋玉看来，母子的久别重逢远远没有兄弟俩的相聚更让人欣喜激动，这一场相逢的真正的主角不是她，而是他们。
孙明低头看着母亲抓着弟弟的手，他贴近姜亮的耳朵，低低的声音对着姜亮说：“你看，你才是亲生的。”
宋玉注意到孙明的表情，当他贴近姜亮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轻松而欢快。
姜亮赶紧将母亲的手交给孙明，孙明握住母亲。他的手很大很长，却十分温软。宋玉的手有些颤抖。
孙明终于叫出了一声：“妈妈——”
宋玉再一次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久别的儿子。7年，整整7年不曾碰触的儿子，如今抱在自己的怀中，却并没有想象中亲近。
宋玉仰着脸，温柔的手抚摸着儿子的脸颊，她从这张成熟的面容上寻找着曾经的记忆。她抚摸着儿子硬朗的臂膀，心里竟浮现出丈夫的影子，儿子脸的轮廓和身形都像极了明伦。
姜亮看着母亲和哥哥相视的眼睛，直到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一家团圆的感觉。不等母亲泪流，姜亮已泪如雨下，他从一侧抱住母亲的肩膀，头埋在母亲高高竖起的发髻下面。孙明听到弟弟轻声呜咽，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扶着他的肩膀，把他从妈妈的肩上扳起来，姜亮一转身，就势伏在哥哥的肩头。
蒙古包里的狂欢夜，马头琴与呼麦幽深旷远的乐曲声中，觥筹交错，舞者翩翩。
孙明穿着草原上绚丽的彩袍，姜亮脱掉了棉衣与毛衣，上身是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下身是一条宽松的白色绒裤。兄弟俩的长发在热烈的舞蹈中飞扬凌乱，宋玉眼含泪水，细长的手指扣在一起遮住脸的下半，只露一双温柔细长的眼睛。马头琴正弹奏着《霓裳十二飞雪舞》中的一个片段，兄弟俩随着乐声起舞，就像一对精灵的影子。
笑声，说话声，酒杯相碰声，乐声，舞者起舞时空气的旋转声；通红的灯火和通红的脸庞在渐渐沉睡的夜色中悄悄褪去，兄弟俩在欢舞的醉意中缓缓下沉。
蒙古包已经进入梦乡，孙明和姜亮却背靠着背，轻声地在说。
姜亮：“哥，我已经跟妈妈说了。”
孙明：“我知道你会说。”
姜亮：“哥，回去吧。妈妈会接受我们的。”
孙明：“支教结束，我会的。但是，让妈妈完全接受我们，可能很难。”
姜亮：“为什么？”
孙明：“妈妈已经给你看过那封信了。她希望你成为你母亲希望的样子。而且，如果她知道你和锦带的事情，她——”
姜亮：“哥，其实那天晚上，我和锦带虽然在一个房子里，但是我并没有......”
孙明：“你要负责任。”
姜亮：“没有就是没有，她过来亲我，我记得很清楚。但也就是亲了而已。别的，真的没有。。。。。。，因为，你知道的，我。。。。。。”
孙明在夜色中将脸转向姜亮，贴得很近。
孙明：“为什么开始不说？”
姜亮：“锦带那丫头撒谎，我又没有证人，说了有什么用？如果跟她打嘴架，我们俩加在一起也打不过她。只能等她自己改变态度，自己讲出实话。但是现在，哥，事情已经发生了逆转。丹华已经有了男朋友，也有人正在追求锦带。”
孙明无语。他相信弟弟说的话，因为他一直就信他。但是，他们因为这个丫头的谎言却付出很多。
姜亮伸出手臂，抱住孙明。孙明情不自禁地将身体紧紧贴着他，就像他们小时候挤在家里双层床的下铺。
孙明：“在这草原上，有时候我特别想念爸爸给咱们做的双层床。”
姜亮：“为什么？我更喜欢爸妈的大床。”
孙明：“我喜欢你在月光里趴在上铺的床头看我有没有睡，然后你看一会儿之后，就会躺在下铺，我会听着你的呼吸慢慢的越来越长，越来越深，就知道你睡了。”孙明的声音很轻。
姜亮：“我每次看你，你都闭着眼睛装睡。其实，我知道你没睡。不过，即便是你装睡的脸也会让我安静下来，然后我躺下来，三秒钟就能睡着。”姜亮边说着，边转过身，背对着孙明闭上眼睛。孙明伸出温暖的长手臂，把弟弟紧紧地抱在怀里。
草原的冬夜，雪落的声音绵密深情，温暖的毡房里一对亲密的人相拥着半梦半醒。姜亮的头深埋在哥哥的肩膀，当这一刻来时，他感觉自己又重新拥有了全世界。他忽然悠悠地说：“哥，你最美的梦是什么？”孙明半闭着眼睛，听着弟弟的呼吸，手指轻轻划过弟弟的脸庞，他闭紧眼睛，将一个梦沉入心海，缓缓地回答，声音轻得仿佛落雪：“——在那个梦里，我和你在跳那支双人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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