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席 第十五章

作者: 山柯 | 来源:发表于2018-12-24 17:54 被阅读0次

“现在是早上七点,接下来播报的节目是晨间新闻。”

一大早,偌大的公安厅就进入到忙碌的状态。大厅的电视照常播放着每日新闻,停驻下来观看的观众却不同往常,寥寥无几。来来往往的行人各司其职,都在处理着“六三零”案件的相关事宜。

“昨日,云城顺福集团进行了一次较大规模的体制改革,其中......”

听着新闻里断断续续传出的关键词,付磊包扎的动作也缓慢下来。他一边盯着桌子上新印制的通缉令,一边着急地督促同事加快搜查的进度。

在那天的追捕中,徐鹏成功地凭借着森林的掩护,摆脱了付磊的穷追不舍。长途跋涉的辛苦,完完全全地耗尽付磊的精力。他竭尽全力,也只是追到了森林中途。筋疲力尽的付磊,看到逃逸不见得徐鹏身影,只能是选择打道回府。可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在回到石化厂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

两位目击证人和呆在原地的许莉雅,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上的绳索和麻袋不见踪迹,周旁的纸屑也被收拾地一干二净。就连证人被枪击而喷涌的血渍,也被打扫地了无痕迹。唯一残存的争斗迹象,就只有空地上摔裂的录下徐鹏自述的手机。

看到眼前空旷的景象,付磊别无他法。在有限的气力内,他只能是选择优先解决燃眉之急,没有再大费周章地去搜索证人和许莉雅。付磊拿着摔坏的手机,连夜赶回了公安厅。

在回去的路上,付磊的脑中一直环绕着不详的预感。在抵达目的地的时候,这股没来由的预感越发明显。等到他向父亲他们求证徐鹏所说的话时,内心中对糟糕事态的猜测,彻彻底底地演变成惶惶不安。

魏彩和父亲付辰消失不见。

无论付磊怎么联系,都没有接受到他们的消息。电话关机,询问同事,也没有得到他俩请假的信息。两个活生生的警员,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人间蒸发了。

情势危急,迫不及待办案的付磊没有时间来寻找失踪的父亲。当务之急,是尽快逮捕逃之夭夭的徐鹏。付磊提着摔坏的手机,急不可耐地通知自己以前地同事来帮忙修复。

等到天色渐明,搜集证据的工作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付磊慌乱的内心才稍稍平复。他开始拨打顺福集团的电话,试着联系失踪的许莉雅。可得到的回复与他父亲的一致,外出未归。

采集证据的工作一有了进展,疲惫不堪的付磊立刻就是马不停蹄地提交给上面的领导,并汇报最新的情况。由于付辰的失踪,领导们紧忙是将职务临时交接给付磊。重新接手工作后,付磊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申请对徐鹏的通缉令,防止逃窜的嫌疑犯进一步脱离法网。

“据顺福集团董事会相关股东透露,在他们召开的改革大会中,对现有的职位进行了翻天覆地的编排。这种人员的改编,不仅是体现在底层员工,更多的也有上层的改革。”

听着有一句没一句的新闻报道,心力交瘁的付磊停靠在椅背上稍作休息。和徐鹏的百般纠缠,外加上连天连夜的工作,已经是彻底地压垮了他的精神。一旦放松地闭上眼,连绵不绝的睡意就会趁虚而入,铺天盖地地奔袭向付磊劳累的身躯。

周旁经过的工作人员络绎不绝,丝毫没有察觉到已然昏沉睡去的付磊。每个人所担任的的工作冗杂无比,没有富余的时间来多管闲事。

付磊重新负责“六三零”案件后,所布置下去的任务不计其数。凡是与这起案件相关联的事物,付磊都要求进行调查。不单单是处理所提交的证据,更多的还有查找顺福孤儿院和顺福集团的背景资料以及徐鹏他们的身世。而失踪的目击证人林青和袁利,他们的背景也被付磊纳入了调查。

无论如何,付磊都想要得知1995年拐卖案的真实情况。本来,对父亲的信任尚且还支撑着他最后的信念。但徐鹏视死如归的眼神,以及父亲莫名其妙的失踪,彻彻底底地瓦解了付磊的坚持。他迫切地想要得知,当年纵火行凶的人到底是谁,徐鹏口中的神秘客人是否存在,以及孤儿院是否是政府官员以及社会人士的保险。毕竟这些事情,对于平常人而言已算是不可思议,更何况是出身警察世家的付磊。他实在难以相信,引以为豪的偶像父亲,会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但随着调查井井有条的进行,付磊的信心也在慢慢地消磨殆尽。根据孤儿院的档案显示,当年那场大火确实存在着许多的可疑之处。仔细地阅读上面对案件的描述,其中的破绽数不胜数。没有目击证人,没有作案动机,甚至定罪的决定性证据,也只是寥寥几笔的自首书。而由于院长的资料都在大火中灰飞烟灭,所以连笔迹都无法进行鉴定。从头到尾,落实院长罪行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付磊的父亲。而关键证据的存疑,让整起案件看起来像极了付辰的自导自演。院长的畏罪自杀,导致了自首书这件关键证据死无对证。资料中所得出的信息,都在慢慢印证徐鹏所诉说的事实。当年往事所抛出的线索,全部都指向了付辰。

“体制改革兼具了偶然性和必然性。长期以来,庞大的人员组织一直在阻碍着顺福集团发展战略的改变。改革从几年前就开始计划,但因为董事会股权分配的极不均衡,一直难以进行。但就在昨日,董事长突然做出了......”

随着工作紧凑的进行,大厅上来回奔走的行人耶加快了步伐。上方播放的新闻见缝插针地穿梭在匆忙的脚步里,陆陆续续地报告着顺福集团的最新近况。躺在椅子上休息的付磊已是彻底睡去,全心全意地进入到梦乡。然而熟睡的付磊难以预料的是,在梦境尽头等待着他的事物,不仅仅是意识的苏醒,还有接踵而至的噩耗。

随着孤儿院案件相关资料的不断浮现,徐鹏所讲述的事实也在逐步被印证成真。但付磊心中对于徐鹏的疑问,却不减反增。在那天徐鹏或真或假的叙述中,有几处地方都布满了疑点。而在真假难辨讲述里,最令人疑惑不解的,就是那封举足轻重的信件。

在徐鹏的描述里,激起新仇旧恨的关键线索,就是那封不明来由的信件。也正是这封信,一清二楚地查明当年案件所有相关人员的身份。不论是神秘客人,还是荀岑许莉雅,甚至是挖掘地道的吴凌和余聚,它都事无巨细地交代出来。不仅如此,这份神秘的信件还了解当年孤儿院人员的去向。身为顺福集团董事长的许莉雅,担任青天律师所律师的荀岑,高居省公安厅厅长的付辰,以及无业人员徐鹏,都在信封的描写中明明白白地指认了。所有的信息,仿佛都在信件的掌握之中。付磊几乎可以断定,就是这封信件带领着徐鹏一步一步地实施复仇计划。而写出这封信件的人,也一定是知道当年案件的真相。但在徐鹏的叙述里,除去逃出的他们和付辰,当年的知情人都已经在大火中消亡。那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带着这样的疑问,付磊开始将信件纳入调查。但随着工作的开展,更多的疑点在慢慢出现。这封至关重要的信件,刑警队几乎找不到相关信息。编写的人,寄出的地址,信件的实体现在的位置,都无人知晓。付磊他们去到徐鹏的住所,并询问邮政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得到有效的答复。这封诡异莫测的信件,似乎是只存在于徐鹏的口中,在现实生活里不见踪影。

对于信件信息的缺失,付磊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徐鹏没必要大费周折地去编织这么一个谎言。面对于那个时候奄奄一息的付磊,徐鹏肯定是毫无保留地袒露出所有的事情。欺骗一个将死之人,对徐鹏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是会影响他强烈的表达欲。凭空捏造如此一封信件,除了干扰警方的视线,对他的罪行并不会起到任何减轻的作用。

在徐鹏叙述的故事里,另一处令付磊不解的地方,就是林青的身世。据徐鹏描述,林青之所以加入到许莉雅和他的复仇计划里,是因为某种可以为之舍身的恩泽。但究竟是何种恩泽,不得而知。虽然说相比起“六三零”案件,林青的背景不值一提。但冥冥之中,付磊还是隐约觉察到两者似乎存在着某种藕断丝连的关系。所以在回来后,除了处理“六三零”案件的相关证据,付磊还交代同事们查找林青的背景资料,尤其是二十年前的资料。付磊严重怀疑,林青可能也是孤儿院大火逃生的一员。

除了徐鹏叙述上的疑点,另一件令付磊疑惑不解的事,就是徐鹏最后开枪的子弹。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出发的时候,只给手枪装上一枚实弹,为的就是放松徐鹏的警惕,让他亲口陈述自己的罪行。但这颗子弹,已经是在付磊与徐鹏的对峙中,射击掉地。但是在昨天追捕的过程中,徐鹏握持的手枪仍然是射击出子弹。而且,也正是这发子弹,射杀了重要的目击证人,袁利。按照徐鹏谨慎的性格,他不可能行动当天自己携带子弹。因为在他的计划里,射杀证人的手枪属于付磊。如此射击,才可以完美地把杀害证人的罪行嫁祸给付磊。如果说是保证安全自带子弹,那应该也带上手枪。只带子弹,反而是多此一举。但在抓捕徐鹏的时候,确确实实是证明了他自带子弹。他携带子弹的动机,着实是让付磊摸不清头脑。

失踪的目击证人与父亲,林青神秘莫测的家庭背景,离奇消失的信件,突如其来的手枪射击,种种所有,构成层峦迭生的谜团,为整个“六三零”案件笼罩上一抹阴谋的气息。

“这个出乎意料的决定,将会把整个顺福集团的职位分布搅得面目全非。经过与相关人士的再三确认,我们才敢公布这条不可思议的消息。顺福集团董事长决定......”

出于顺福集团影响力的考虑,晨间新闻似乎是打算将改革的新闻独占了今天节目的时间。电视上,主持人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昨日会议的前因后果,生怕错过了那些重要的信息从而触怒顺福集团。

劳累的付磊昏睡不醒,失去控制的身躯完完全全地耷拉在椅子上。在他面前摆放的桌子上,除去堆叠的通缉令,还静静地放置着存放许莉雅那天交给他的案发当天的录像的U盘。

那天接到许莉雅的电话后,付磊立刻就是马不停蹄地打开电脑接收她发来的文件。但由于录像容量太大,整个传输过程过于缓慢,付磊只能先根据许莉雅描述的地点前往石化厂,没有来得及查看里面的内容。等到昨晚仓促跑回公安厅,他才算是有时间叫同事拷贝并解析这个录像。

由于视频文件的容量过大再加上布置任务时的突然,录像的处理进程一直停滞不前。直到付磊睡着后的不久,案发当天的监控才算是完好无整地读取出来并且成功地拷贝进U盘。

“付队,付队?”

隐约之间,付磊依稀听见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付磊才慢慢地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等到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他才发现是同事呼叫自己的名字。

“怎么了?”

拿起桌上的U盘,付磊有气无力地转过椅子,向呼叫自己的同事发出询问。他不时拍击自己的脑袋,方便自己晕沉的意识尽快清醒起来。

“这个是林青和袁利的背景资料。”

面色倦怠的同事将一沓厚重的纸卷放置在跟前的桌上,并从其中抽出几张轻薄的纸片递给付磊。

“就这么几张?”

满是怀疑地拿起单薄的纸张,付磊脸上习惯性地浮现难以置信的表情。但转念一想,面上惊异的神色逐渐平缓下来。作为徐鹏计划的牺牲者,资料的稀少自然是更有利于整体的实施。

“对的,那我先去找处理其他资料了。”

见到付磊拿到资料后,疲惫不堪的同事打了个礼貌性的招呼,就回身继续其他烦琐的工作。

“嗯嗯。”

满口应承同事后,付磊开始仔细阅读手中的资料。他首先查看的,就是袁利的身份背景。在徐鹏的复仇计划中,袁利所扮演的角色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将整个计划的前前后后都串接起来。既是案件的直接受害人,也是帮助徐鹏完成计划的重要人物。他在“六三零”案件里参与的程度,仅次于徐鹏。

付磊安静地扫视着资料,一字不落地阅读上面的信息。咋眼看去,袁利的资料平淡无奇。姓名,民族,现住址,每一项资料都一清二楚地记录在纸上。如果遮去“六三零”案件的光环,从袁利资料拼凑出来的人生履历,甚至是有些励志和悲情。身负残疾,患有严重的风湿。经过自己的努力,事业开始小有所成,经营当地大集团的珠宝店。但却在开店不久后,就惨遭打劫。

付磊一丝不苟地查看着上面的文字,不放过任何细节。但令他大失所望的是,袁利显示的资料平平淡淡,与孤儿院也没有任何关联记录在案的袁利,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商人。除了残疾所夹带的悲惨色彩,他和平常人别无二致。

振作起精神,气馁的付磊打算最后再审视一遍袁利的资料。他快速地查阅,一目十行地浏览每一个栏目。付磊扫视的速度很快,因为他不想再浪费多余的时间。然而,在他再度审查资料的时候,一项原本被疏忽的栏目,结合徐鹏的描述,突然变得刺眼了起来。

婚姻状况。

付磊清楚地记得,徐鹏明确地表达过,袁利参与计划的动机。他是保障自己子女今后的生活,才义无反顾地加入到复仇计划中。但在付磊手里的资料,却赫然显示着相悖的结果。

未婚。

注意到这个不可思议的信息,付磊连忙是翻找袁利的家庭背景。但得到的结论并没有发生改变。家人信息上的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彻彻底底地印证了一个事实。

袁利无儿无女。

但在徐鹏的叙述里,他是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家庭的顶梁柱。对于这一诡异现象的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袁利或者徐鹏撒谎。根据付磊对徐鹏昨晚表现的观察,说谎的人只可能是袁利。

但是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两眼看着手中紧攥的资料,付磊陷入了沉默。他反复查看上面显示的文字,确认无误后,内心的情绪越发惶恐。对于袁利隐瞒信息的用意,付磊难以揣测。而背后埋藏的阴谋,更是不得而知。未知所带来的恐惧,逐渐涌上付磊心头。事件的颠倒是非,一步步扰乱他疲倦的精神。然而付磊有所不知的是,袁利信息的反转,仅仅只是重重噩梦的开头。付磊之后即将面临的,才是会彻底地把他余下的人生扭转地面目全非。

“董事长决定,自己将会......”

属于晨间新闻的时间所剩无几,然而节目上依然是在不疾不徐地报道顺福集团的新闻。主持人侃然正色地站在电视台前,不厌其烦地报告着昨天改革会议的情况。

砰砰砰。

公安厅外急促的脚步声,覆盖住新闻主持人中气十足的嗓音。循声望去,那是一个手持档案袋的年轻警察。其胸前配备的实习挂牌,衬着蓝白的衣裳,耀耀生辉。

“怎么了?”

付磊放下资料,皱着眉头看向奔跑而来的同事。他再三强调过,作为一名合格的刑警,无论如何都不能自乱阵脚,更不可以是在公安厅大声喧哗。但即使反复令行禁止,今天还是出现了莽撞的实习警察破坏规矩。

“别急,慢慢说。”

不紧不慢地整理下桌上散布的纸张后,付磊挪开身边的椅子,伸手示意眼前神色慌张的警察坐下细说。

“付队,付队,出,出大事了!”

惊慌失措的年轻警察没有理会付磊的用意,急忙是汇报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他着急的语气抑扬顿挫,无不体现着所言事态的刻不容缓。“付厅长他......”

“我爸他怎么了?”

听闻到自己父亲的名字,付磊立刻从袁利的信息中回过神来。他猛地站起身,迫不及待地朝年轻警察询问付辰的消息。

“你,你看这个......”

看见眼前猛然站起的付磊,实习警察说话的语气更是紧张地哆嗦个不停。他忙不迭地从档案袋拿出一部破旧的诺基亚触屏机,颤颤巍巍地递给了跟前自己的队长。“这个手机,存放在刚才公安厅邮箱查出来的档案袋里面。除了这个,档案袋里还有......”

“还有什么?”

没等年轻警察把话说完,惶惶不安的付磊就一把抢过他手里攥着的档案袋。看到手机的时候,曾经在付磊脑中盘旋的不详预感再度袭来。

那副陈旧不堪的触屏手机,正是付辰几个月前所失窃不见的手机。

阴谋的气息,再一次涌现上付磊的心头。恰到好处的失踪,接连不断的信息反转,点到为止的自诉罪行,所有的一切,仿佛将付磊一步一步引入设伏的圈套。布置陷阱的人,正在恭候付磊的如约而至,等待着其步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打量着面前凹凸不一的档案袋,付磊忐忑不安,迟迟不敢开启。付磊不可思议地发现发现自己居然退缩了。身为刑警的他,面对眼前平平无奇的档案袋,心里竟然开始涌现出害怕的情绪。他害怕迎面而来的噩耗,会将自己的生活破坏得面目全非。

但付磊还是打开了。他明白,无论如何,这一天都要来临。付磊颤抖地将手伸进档案袋,一言不发地抽离出里面夹带的纸张。

剥离纸卷的档案袋并没有轻盈多少,袋里依然是存放着略微沉重的金属物体。

剥离出纸张资料后,付磊马不停蹄地就开始查看上面的内容。然而阅读速度的迅速提升所带来的,却是付磊内心越发浓郁的恐惧。眼前的资料,犹如心狠手辣的侩子手,无声无息地剥夺走父亲的性命。上面跃动的文字,正是宣判付辰死刑的十字架。

从档案袋分离出来的纸卷,正是付辰的自首书。上面的白纸黑字,一字一句都是在以第一人称的口吻描述着他所犯过的罪行。孤儿院拐卖案和“六三零”案件两起震惊云城的名案,都被付辰用铿锵有力的笔迹所认罪。

面对如此一封的自首书,付磊的内心五谷杂陈。他颤颤巍巍地拿起纸张,反复再三地阅读上面的文字。付磊企图通过比对父亲的笔迹,来找到最后一丝希望。但他错了。比较的结果,伴随着文章阅读工作的完成,水落石出。而校对得出来的结论,与自首书上所陈述的罪行一样,付磊不敢也不愿相信。自首书的笔迹,与自己父亲如出一辙。跃然纸上的自诉,明摆摆地呈现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父亲畏罪自杀了。

毫无疑问,有头有尾的自述以及书信上所描述的证据,无论付磊如何维护,付辰的声誉都已然是彻底地步入万丈深渊。父亲的名利,将随着这封信的传播,灰飞烟灭。即使父亲安在,世俗对他的唾骂也会将其推向不测之渊。

抑制住心里的悲伤,付磊绝望地把档案袋里剩余的金属物品全部倒出。不甘心的他,还想要在这些证据中找出破绽,从而挽救自己父亲几近于无的名誉。可惜事与愿违。档案袋掉出的,不是绝地反击的希望,而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把被包装的手枪以及魏彩沾满鲜血的身份证。

付磊记得一清二楚,这把警枪,就是父亲随身配备的武器。而在扳机上面,只留存了一个指纹。根据指纹的轮廓以及自首书的描述,这枚唯一指纹的主人,只可能属于付辰。

拨开手枪,付磊哆哆嗦嗦地拿起魏彩的身份证。在布满血渍的证件背部,还黏着一张一寸的照片。然而就是照片如此迷你的空间,上面显示的内容却将付磊震撼得无话可说。

死去的魏彩平躺在孤儿院内,一动不动。他所穿戴的衣服,以及旁边摆放的物品,与昨日袁利被射杀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昔日好友的消亡,彻彻底底地击垮了付磊脆落不堪的精神。结合魏彩惨死的模样,他原本还怀抱的侥幸荡然无存。凶多吉少的父亲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付磊猛地跪拜在地,诚惶诚恐地抓住自首书。他发疯似地开始翻页,一遍又一遍地阅读上面的文字。

然而事实并不会因为阅读的次数而改变。自首书所显示的消息清清楚楚,注定了付辰悲壮的结局。

在自首书中,付辰向警方投案自首。付辰坦言,二十年前的孤儿院拐卖案,是由他一手谋划。提出拐卖儿童的人,是自己而并非院长。院长是因为反对自己,才遭到杀害。孤儿院的火灾,也是付辰亲手造成。

对于上个月发生的“六三零”案件和警局盗窃案,付辰也供认不讳。他承认,自己和魏彩共同策划了整起案件。上个月的时候,他对仁德街新开的珠宝店动了贪念。于是,自己就和同事魏彩商议抢劫的计划。这一点,自己手机里的通话录音可以佐证。当天的录像也可以证明,在案发当天魏彩进入过珠宝店,并开枪击杀店员。大功告成后,他们因为赃款分配问题,发生了严重的分歧。昨天晚上,付辰约魏彩前去孤儿院,想要把分赃问题彻底解决。但他没有预料到,脾气暴躁的魏彩,一见到自己就狮子大开口,并对他大吵大闹。看到得寸进尺的同事,付磊直接就是和魏彩吵了起来。在争斗中,利欲熏昏的付辰失手开枪杀死了魏彩。看到同事被自己杀害后,被贪欲迷惑住大脑的付磊终于是清醒过来。良心上经受不住折磨,用自己的警枪畏罪自杀。

除了孤儿院拐卖案和“六三零”案件,崩溃的付磊还注意到,在信上,父亲承认上个月发生的警局盗窃案也是他所为。他坦言,自己自导自演了整起案件,并栽赃嫁祸给张泽。

一部手机,一把手枪,一张照片。

据自首书介绍,手机里存放着是魏彩与父亲讨论抢劫计划的录音,手枪上留有付辰的指纹。事实上,档案袋所提供的证据只能够证明付辰涉嫌“六三零”案件。孤儿院拐卖案和警局盗窃案,并没有相关的证据。而且案发当日的监控录像,并没在档案袋里出现。

心怀侥幸的付磊振作起精神,准备不遗余力地去搜寻录像,抓住最后一丝挽救父亲名誉的机会。他冷静下来,开始思考监控可能出现的地方。

“付队!”

同事突如其来的呼喊,打断了付磊的沉思。他放下父亲的手机,颇为倦怠地看向同事。源源不绝的打击,已经是把这个年轻的刑警队长打压地溃不成军。付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示意旁边的同事开始汇报。

“在你提交的录像里面,向店员开枪的人,是魏彩。”

同事的语气波澜不惊,不疾不徐地向付磊汇报着自己得知的情况。

“什么?”

听闻到这个消息,付磊立刻是涌现出悔恨不已的表情。原来档案袋里缺少的重要证据,早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可自己却亲手交出这个录像,亲手葬送父亲最后的希望。

“我们查看了孤儿院拐卖案资料以及走访石化厂周围居民,可以确认当年那场大火并没有幸存者。而‘六三零’案件的暂定嫌疑人徐鹏,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无业游民,这个已经和他小时候的孤儿院求证过。”

同事并没有理会付磊捶胸顿足的模样,有条不紊地报告所得知的情报。

“别说了,别说了。”

扑通一声,崩溃的付磊跪倒在同事面前。纷至沓来的噩耗,完完全全地粉碎他坚持的信仰,击垮了原本建立的世界观。

“顺福集团是前些年新创立的集团,与之前的古约集团没有任何联系。而且据现有的资料,我们查到受害人袁利也是董事会的一员。”干脆利落地汇报完资料后,同事看到目瞪口呆的付磊,疑惑不解地呼叫他,试图让其清醒。“付队?付队?”

阐述的反转,彻彻底底地将付磊的精神分崩离析。这一刻,他才算是完全体会到敌人的狡猾多端。付磊可悲地发现,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面对的敌人究竟是何种面目。

谎言百出的徐鹏?身世不明的许莉雅?漆下无子的袁利?

未知的敌人,设下一个又一个圈套。而天真的付磊,每一次都如约上钩。在这场有关“六三零”案件的明争暗斗中,付磊和他的父亲一败涂地。

“许莉雅将会卸任顺福集团董事长。”

晨间新闻播出最后一条讯息,结束了节目关于顺福集团的专题。电视机刺耳的噪声,顺延凝重的空气,源源不绝地传入心如死灰的付磊耳里。

叮。

裤兜里的手机,在如此沉重的气氛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付磊拿出振动不停的手机,心灰意冷地准备接起。在看到来电显示的联系人姓名后,付磊的内心越发惴惴不安。

许莉雅。

颤颤巍巍地摁下接听按钮,付磊举起哆嗦的右手,把听筒靠近耳朵。他屏息敛神,时刻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噩耗。

“喂?”

电话接通后,许莉雅那边并没有直接响起声音。忍受不住无声的折磨,付磊率先是抛出试探。

“十恶不赦,你们会下地狱的。”

那天在张泽家听闻到的咒语,通过手机再度席卷而来。恶毒的言辞,串接起付磊近些天所历经的奇闻异事。许莉雅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为精心设计的阴谋大戏,刻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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