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6年2月24，已经毕业大半年的我去参加了我们大学的校友会。在那，我见到了当初毕业，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一眼的人。我们只是在会场找座位的时候有一个侧脸的相遇，没有一个重逢的对视，没有一个好久不见的点头，什么都没有。
他叫高高高，他和他当初的一个男同学一起来，我和我的一个女同学一起来。他们的位置在我们左边，与我们相隔一个过道，并且在我们的前面两排，是我们的斜前方。
偶尔，在我愣愣的望着他的背侧影时，他会突然一个回头，吓得我赶紧把眼睛转到舞台。偶尔，还会看他像小孩一样，向右边、向我这边侧过身，然后弯腰藏在他右边同学的身前，快速转头看向我的方向，我真想笑着跟他对视上，打个招呼吓他一下，可我还是在看到他藏在他同学身前偷看我的一刻，扭过了头。
心里还是在想着他的傻动作。他以为他藏着我就看不见他的脸了嘛。真还是那么萌，像个孩子一样。
几乎整个下午的校友会，我不是愣愣的看着他，就是靠着椅背仰头看天花板，我不太明白我此刻还能与他在同一个空间，清晰地看到他的感觉是什么。我不太明白这种几近崩溃的感觉是什么。
去年毕业那天，我跟他像路人一样，没有对视、没有对话的分道扬镳。我痛哭着在心里与他的人生告别。我看着他搭着他新交的女朋友的肩膀从我眼前走过。那时我在心里想，跟他过了两年的日子，从没想过我们的结局会是这样的。从没想过有天我们会彻底地消失在对方的人生里，而最后一眼会是这样的。那瞬间我觉得我像是被世界嘲讽了。我与同学走到他俩身前，背对他俩继续向前走，我用略大的声音笑着说：“我真没想到最后一眼会是这样。”
从那天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尽管拥有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尽管无数个日子，无数个晚上，无数次，我疯了一样在最好的朋友腿上哭，蜷在床角捂脸淌眼泪，我后悔，我想念，我无能为力，我爱他。尽管这一年这么难熬，尽管我许多次像玩笑一样举着手机问我好朋友：“我给他打电话呀？”但最后，我什么都没做。咬牙挺了过来。
所以在我那么目不转睛，眼睛都不想眨一下的望着他时，我真的很戳泪点。后来我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天花板，明知道这场合不适合放任情绪，我还是由着眼泪往外涌。婉婷看着我，没说什么，找纸帮我擦眼泪，我依旧失焦的望着天花板，嘴里轻声说：“一年了，一年的狠心努力，一年的心理建设，就输在了这一眼。全白费了。”
眼泪不停的淌，其实我那时真的很难说出来那时候的心情。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一眼的人。我曾在那一年里，很多次想他的时候说——哈尔滨那么大，可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跟你有一个擦肩。
毕业那天起，我就很明白，不出意外，那是我们共处同一空间的最后一天，最后一次。我们会消失在对方的生活里、人生里。那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可偏偏，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一眼的人，几乎已经忘记了他的脸、他的声音的那个人，又见到了。重逢。心里有震惊、有激动、兴奋、也有疼。不是没想过校友会可能会遇到他，可自己知道几率太低太低。但还是兴冲冲的去了。而真的见到，却像是命运给自己开了个大玩笑。像是捉弄了我一年，又让他出现在我的生活。
二
后来，婉婷帮我擦好眼泪，我又开启逗比模式，闹了小会儿，旁边的另一个同学问我“你有高高高的电话吗？”，我说有，然后翻出给她看，她直接一按，拨了出去。我那一刻没拒绝，可我还是慌张地问，“通了说啥呀！”她说，到时候随机应变。于是我果断挂了。我真的不会随机应变。不想好每一句词，我是不会打的。曾经随机应变的后果就是，我连一句咬布都没叫，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就结束了当初人生中与他的最后一通电话。我怕随机应变。
后来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我看到他和他同学出去会场抽烟，不久我手机突然响了，他的电话。她俩一直告诉我“接，接，接”，说可以不出声，这里这么大的音乐声，他一定猜到是你。于是我接了。时隔一年的一通电话，一年没听到的声音。他说“喂？”我没说话，他又说“谁啊？”我没说话。其实我们仨在这边是很激动的，但总不能一直不出声儿，然后我挂了。之后他又打来，她们让我接，可我没想好词没办法接，我总不能说，刚刚那通电话是我打的，为啥打？无聊了，或者想联系你。真的都不太对。于是我没接。之后又打来，我没接。
之后我问她们，一个陌生号，他哪会打这么多次要问出是谁。她俩说“觉得会是你呗。”那时我想，是啊。我和他一直是有默契的。原来就是，总是神奇。后来过了20分钟又一通，是13秒的未接。那时真的想接来着，结果等音乐一停，想到台词了。我可以说我姐妹之前用我手机打的啊，然后装没有他号，问他是谁。
结果那通电话之后，他没再打来。我就想着反正我想到词了，过会我打过去，反正我手机上未接电话在呢，不打才奇怪。婉婷笑骂我“人家打的时候你不接，不打了你才打过去，想台词想那么久。”
三
后来4点多，校友会快要结束，我们离开，我独自上车，想了大半路，我给他打了电话，还不错，很友好。我能感受到每当话题有一两秒的停顿时，我俩总会同时开口说出句什么，我的心理是害怕突然沉默，气氛掉了，总会赶紧开口，而和他一次又一次的同时开口，我能感受到他和我同样的心情，都很珍惜这次对话。
后来我下车的时候，他说，“外面太冷，挂了吧，冻手”。他没说会再打来。其实这个对话我是很熟的，原来每次他都会逗我，要挂电话，他知道我一定会说，“我不得，我不冷，唠吧唠吧。”然后他会宠溺的笑。可那时，他说完，我愣了一下，说，“好吧。”之后我们都沉默了两秒，他突然笑了，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想——我忍住了，我没卖着萌说和曾经一样的话，而是答应了他挂电话。可我还是只能对他的笑故作不懂，笑说“你笑点在哪。”然后他说“好啦，挂吧。”
那时候还是挺鼻酸的。原来现在，有些话，我再也不能对他说出口。我没了说那些话的资格。
后来到家，过了几个小时，我还是打给他，第一遍没人接，我有点慌张，隔了一会儿我又打了一个，他接了，他说他爸妈之前来哈尔滨看他了，现在正送他们去火车站呢。我瞬间尴尬一笑，觉得自己点子差。我很怕他爸妈让他不要再联系我，于是唠了几句，我说“那你先送叔和姨吧。”之后挂了电话。
后来，我理智归位，才想起，我应该笑着说一句“那替我跟叔和姨说声新年好，还有初几、十几这几个节也问声好，哈哈。”只能暗骂自己在他面前永远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不会想着说好听的话，不会做让人喜欢的事。
后来，这几天，每一两天会联系一次，不几句话。他说他不知怎么看了我的朋友圈，知道我差点跟谁处了对象，知道我不在原来的公司上班。知道我很多事。而他也告诉我，他跟那个女生处了半年，上个月分了手，现在又处了一个。
我想着，如今这样可能也好，哪怕我还爱他。
四
那天跟婉婷去看三打白骨精，看到不知道是哪部电影的预告，上面有这样一句话：“其实一个男人一生中只会爱一个女人，其他的每个女人，其实都是一种类型。”这句话很戳我。
有天我跟高高高打电话，聊起他后来交的女朋友，我笑说：“你后来交的女朋友肉乎吗。”他说：“哪个不是肉乎的啊。”那一刻我很想说些什么，但什么能说的都没想到。我很想问他，那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们分开之后，你处的每个女生都肉乎，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现在身体也好了，不再总生病，有病也会及时看，你妈不会再担心我爱生病了。我现在也开始工作，不会再像爸妈给生活费那时候，全花光就好像对不起谁、欠谁的似的，总要精打细算，我现在花钱像你一样大咧咧。还想让你管我呢。
你现在总说自己脑瓜子疼，我总会下意识想伸出手，想出现在你身边给你按按，然后心里想着，你怎么到现在还会头疼，那没有我的这一年你头疼都是怎么过来的，有人给你按吗，担没担心你，领没领你去看看，骂骂你没照顾好自己。
我们都因为对方遇到了另一个自己，我因为爱你变成了性格活泼，爱撒娇的开心果，你因为爱我，变成了会撒娇会卖萌的好爱人，自己都不会伺候却把我伺候得好好的。后来我跟别人在一起依然是冷着脸，不会说好听的话，爱发脾气。你呢，后来再处对象，你有再伺候她们吗？擦地、洗衣、洗头、洗脚、按摩。有跟她们卖萌，为了逗她们开心，装女人、兰花指、捂脸蛋、抛媚眼，再嗲几声，秀个S线条吗。
我们后来是不是都没再为别人变成另一个自己。是不是又变回冷冷淡淡，偶尔笑笑，很平常很不可爱的自己。是不是再没见到过会卖萌会逗人笑，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神奇、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搞笑的自己。
记得看过一个电视剧，男主角说：“不是因为她有多特别，就是觉得那时候自己很特别。”
你后来是不是再没为谁改变，你后来是不是再没遇见过那个连自己都觉得特别的自己。
记得那时候的你总说，“认识你之前我哪是这样的，还卖萌的，笑都不爱笑，可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每天都笑，你总逗我笑。”你总说，原来的我哪是这样啊。
那后来呢，现在的你，是不是又变成了你口中、认识我之前、你原来的模样。
五
我记得，分手前有段时间你总说，跟你在一起我太累了。可我一次都没反驳过你，我总想着有天你自己会懂，我每次都想跟你说：和我分开，然后再找个挺喜欢的女孩在一起，你当然不会累、不会疼啊。因为你不爱她，你跟我在一起会疼会累，是因为你爱我，你总想让我把我的坏毛病改了，我再犯你就会生气，我们会吵架，有时候可能还会因为一件事你生气好几次。你气我笨，气我不听话，所以你累啊；我们聊天，很多时间我无意的一句话，你就会感动的哭得像个孩子，你心疼我傻，也感动于我爱你。我们吵架，我们闹分手，最后总会两个人对着痛哭，互相求和好的时候，也哭的不行，所以你疼啊。
你总会觉得我们在一起太累了，太疼了，太痛苦。可你没想过我们的痛苦和快乐开心都是双倍的。我们有别人没有的笑点，没有的经历。你只记住眼泪，然后去找别人在一起，你当然轻松得多，觉得不那么累，也不那么疼那么难受。也没那么多掉眼泪的事。
可为什么呢，因为你不会像在意我一样在意她有没有按时吃饭，吃饭有没有慢点嚼，她犯胃病你不会像比她还疼一样的那般难受，她喝酒心跳快的像要跳出来，喘气声音那么大，你不会吓得哭个不停。太多的事你都不会像在意我那般在乎她，你当然觉得不累了。她说让人感动的傻话，你也不会哭得像个孩子，你们分手你也不会在她求和好时痛哭着说，你以后给我好好的。她去别的城市，你也不会每天视频都红着眼睛一直哭，你当然不疼了。
因为你不爱她，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又累又疼，想随便找个别人，那不就相当于你要和不爱的人在一起吗。可在一起久了，爱上了，不还是有累有疼吗。既然最后还是会有这样的情况，我们又何必要分开。
爱情里又不是只有累和难受。爱一个人又不是只有这些。她能带给你的开心和幸福，也是别人很难给你的。怎么不摸着胸口想想，还有谁能让你一天笑得比认识她之前的一周都多。为什么你从不懂幽默的人变成了逗比。为什么你终于过上了你觉得轻松的生活，却很难再那样笑过。
有没有某天突然不解，为什么全部的疼与累都消失了，所有的笑容却也都没了。
乐到停不下来的样子再难出现。
六
我也曾当过别人口中，你和别人爱情里的配角。
我也曾三年如一日不声不响的等你。
我也曾如你一样哭死哭活怕这辈子再见不到一面。
我直到现在，也还是很好奇，我们两个生的孩子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青春里没有多少三年，我怕我真的说出口“我再等你三年”，最后三年后的我，还是没跟你过上每天一起上班下班的日子。
记得当初枕着你的腿，你摸着我的头发对我说，你的梦想就是等以后工作，跟爱的人在一家公司，每天跟她一起上班，手牵手下班，这样就很幸福了。
我们最苦最难熬的日子全都走了过去，后来我们终于能负责自己的人生，后来终于没风没雨，可却连最简单的一起吃早饭，一起上下班，回家互相按头按腿都再做不到。
后来，你的梦想，有人陪你实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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