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昏沉,疲倦的庄稼人已在床头醉生梦死,老旧的路灯倔强着,喘着残年余力,一明一暗的闪烁着。
他走了进来,一股浓重的、刺鼻的酒味铺天盖地般涌来,他双颊通红,步履摇摇晃晃,他的儿子也迈开不娴熟的步伐,奶声奶气地翻腾着柜台,拿起一把未付钱的昂贵糖果四处走着。他瞥见了却没有吱声,付还他的烟酒钱。他呼喊儿子,那小家伙便从里间的玩具区跑出来。他们准备离开了。
父亲想起了刚刚他儿子手里拿着糖的画面,便和气地寻问他,他的儿子是否有拿糖果。这是作为生意人合情合理的寻问。
他突然脸涨得更红,用手指着他儿子命令他脱下裤子,他拿起儿子的裤子死命地摇摆,空空如也。他神经好像被刺激到似的,乘着酒劲,指着父亲咆哮着——“你他妈的说老子的儿子偷东西,你过来,今天我要给我儿子讨个说法,狗娘生的杂种!”
父亲一头雾水,店里的客人也一头雾水。咋的,寻问变诬蔑了?父亲感觉他应该是在耍酒疯,硬碰硬,事情会闹的更大,何况这件事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父亲只好栽了。赔着笑脸,连声道歉。只希望尽快打发这个酒疯。
他好像因父亲的低声下气,涨了威风。发飙似地,咒骂父亲,扬言今晚要拆了我家的店,抄我全家。突然间他一把冲到我身边,抓起我身旁的椅子,大吼着“来呀!我今天大不了一死!”便猛地将椅子砸在木桌上,啪的一身,桌子连同椅子四碎五散。我整个身子麻住了,从脚趾到头顶都在发颤。人在店里越聚越多,好事的,围观的,当然还有正义的。
他撸起袖子,冲进我家的店的内部,准备砸店了。突然间众人齐上,抓住他,将他推出去。他被这么一推,情绪更激动了——你们一定是知道我小的时候偷东西,就认为我儿子品行也是坏的。没错,我生的孩子是人渣,你们的是神。我突然震惊了,竟生出些丝同情。其实他是因年少的自卑而变得敏感,深知那所带来的黑暗,他也是出于爱孩子的,只不过方法偏激了,个人敏感了。不过我的同情很快就消散。
他突然翻起一年前的旧事,说我们店的东西是渣品。当时他不懂使用便把所买的水壶给烧坏了,这个不属于包修内,所以父亲拒绝更换。
“你他妈的,明明是渣品还来说我们不会用,你必须赔钱,今天也要把这件事给说清,不然我烧了你们的店 大不了坐个牢。”他突然又嚣张起来。众人告诉父亲,把钱给他,打发他走。父亲认同,能把他打发走最好了。父亲拿出两百元给他,他翻脸不认——“两百就完事,当我是傻子啊!明明是两百四。我挣钱容易吗,今天输了一万。你们也不知道可怜,连这四十也要贪。”我已压不住火气了。当时的确原价是两百四,但父亲和他交情好,两百算给他。他竟得寸进尺。贪婪真的在什么时候也不会消失。
他值得同情,因为长年被人排挤他产生了自卑,才会如此激动。他也值得鄙视,因为他将往昔的好友便成钱财的出路。
人无论怎样都会有一段时期的自卑,来自家境,来自生活,来自学业,来自爱情。沉迷自卑是可怕的,没意识到自卑更可怕。而贪婪更是长期存在。
喧腾的夜在凌晨再次沉静,路灯还在喘息,风从远处吹来带来成熟庄稼的芬芳。
他,酒真的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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