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妈的故事,或许也是千千万万妈妈与女儿的故事。这世间,没有你们做不到的事。
作者| 春半集
1
一个惜字如金的人
前几年我拿我妈的账户理财,每次挪钱需要她手机发验证码。怕她以为是骗子,我就跟她语音通话,接通后:
妈:哎?
我:妈,把验证码发过来。
嘟嘟嘟嘟嘟……
挂断了……连个“哦”都没有。
我姥姥家有个微信群,我妹在里面发毕设作品,我在里面发文章,大舅妈在里面发新菜,大家都叽叽喳喳的聊天点评,她也不发表评论。等鸟儿们都静下来了,她大手一挥:
“都不错!”
傲娇的老爸给我们发他写的文章,美其名曰“帮我看看”。我跟哥哥不识相的提了各种修改意见,说了三大篓子话。他不服气,引经据典,一条一条的跟我们辩驳。辩了一个小时后,也没有结果。我妈在群里@我爸,说:
“要诚心听取年轻人意见,改过来。”
于是我们都闭嘴了。
我开始写文章后,她知道我需要鼓励,常常在亲友间提及,在我面前却从来没说过一句话。上一篇《这是一部我看了15分钟就想推荐的良心剧》发出后,她给我后台留言:
“女儿太棒了!有爱心!”
这么多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说这种话。
我妈就是这样的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而且如果要设立一个“当面批评背后夸儿女奖”,我妈铁定年年拿奖。
让她说一句“妈妈爱你”,会掉她三层鸡皮疙瘩。
2
一些七零八碎的小事
洗荠菜
每年过年回家,我妈都会准备很多蔬菜让我带回北京。我喜欢吃玉米,她就把家里菜地的玉米棒子全都剥了,分成玉米粒一袋一袋的装好。还有切得整整齐齐、一小捆一小捆的葱蒜,还有剥好的豌豆、洗好的荠菜。
后来我在北京自己买荠菜吃的时候,荠菜怎么都洗不干净,一盆盆的淘换。那时候才意识到我妈给我洗菜的时候,不知道洗了多少遍。
家里的冬天没有暖气,水那么凉,该有多冷啊!
咬蒲棒
那年她来北京,我先生带她去公园玩。路过一个湖边,她停下来不走了,走到跟前要去摘里面的蒲棒。蒲棒长得很结实,她掰不动扯不掉,用牙才咬了下来。先生赶过去时,看她手也红了,嘴唇都破了,问她做什么用,她说:
“她喜欢呀!带回去给她插花玩。”
一幅画
我大学的时候买过一幅小画,画上面是一对可爱的小孩儿。小女孩踮起脚尖,捏着小男孩的脸。我妈看到这画后,惊喜道:
“这不是你跟你哥嘛!”
然后她就把那幅画要了回去,挂在了老家屋里。
裙子好
过年我在家整理东西,她挨着床沿在旁边坐着。
“你也不帮我收拾……”
“你自己不会收拾吗?”
“……”
“昨天看电视,那谁谁穿了一件裙子,我看她那腿啊,又粗又黑,好难看。还是你这裙子好!”
出门遇到熟人
“哟!你家女儿呀?这么白啊……”
“是啊,她皮肤就跟牛奶里泡过一样!”
在后面突然听到这话的我,立时就羞红了脸。她倒好,昂着头,表情特别自然。
啊!她居然当面夸了我!
3
这事儿全赖我妈
我吃啥都容易长肉,喝凉水都长。
我爸妈都是老师,我从上学起,就住在学校里面,紧跟学校的作息。每天7:00吃早饭,12:00吃午饭,17:30吃晚饭,雷打不动。我妈像个供饭机器人,从不误时。
她不准不吃饭。在家十几年来,我从来没少吃过一次饭。她总是说“大豆有营养”“花生补脑子”红小豆补血”“豇豆可是好东西”,然后一股脑的都放进早上的稀饭里。
“喝不完不准去上学。”
我一点都喝不下。那时候迟到了会被老师罚站,我怕极了,根本不敢迟到。只能忍辱负重,含泪咽下那碗稠的不能再稠的“稀饭”。
我因此被喂出了一个比周围人都要健康的吸收系统。
4
你还能再抠一点
打补丁
我妈年轻时也跟人学过缝纫针织,给我们做过毛衣。我爸常夸她手巧。
“你看你妈给我补的袜子,厉不厉害!”他虽是问句,但语气全用的感叹号。所以我也懒得回答。但是他马上就把袜子递到我的鼻前,我一看,前脚掌、后脚跟,都是我妈拿旧布打的补丁。
那时候,他们几乎所有的内衣和袜子,都有我妈仔仔细细打的补丁。
喝酸奶
我读高中的时候,课业很重,每天早上5点多起来,一直学习到晚上10点钟才下晚自习。我妈就给我们订了酸奶。酸奶喝完了,瓶子上总会留下一点残渍。我妈就把酸奶瓶拿过去,倒点白开水进去,叫我喝完。
吃豆渣
不仅要喝酸奶,她隔三岔五就要打豆浆给我们喝。那时候的豆浆机不像现在这么好用,我家的豆浆机打出来的豆浆很糙,底下全是大颗大颗的豆渣。我妈爱惜东西,即使影响口感也不愿意过滤掉,每次我们喝完了豆浆,还要吃半天的豆渣。
除了供父母,她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卡得死死的。她有好多个记账的笔记本,每一笔花的钱,哪天花的,买了什么,几块几毛,她都记在本子上。我估计她大约已经记了十几本了。
靠着坚忍的毅力,她才供了我们兄妹二人上学买房。
5
我妈是个民间艺术家
行李箱
自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起,我妈就开始准备行囊了。大到衣服、被子、床单、鞋子,小到漱口杯、牙刷、梳子、笔记本,我眼看着她一包一包的塞东西,箱子早就塞不下了,她还能往里再塞双袜子,再塞包手纸。我既惊讶于她把整个家都要搬空了,又惊异于她怎么塞下那些东西的。她先让火车托运了四大箱物品,我们俩再带了两个大箱子,坐着绿皮火车吭哧吭哧的一路到了北京。
我当时性格迷糊糊的,我妈怕我找不到东西,给所有物品列了清单,写满了整整两大页纸。
谁能想到呢?她连A4纸都给我带了两包。
别手帕
我和哥哥小时候的照片里,衣服前胸前,都吊着一条别具一格的手帕。
那是我妈专门别在衣服上,给我们擦鼻涕用的。无论穿哪件衣服,都要别一条手帕。别家的小孩都是擤了鼻涕直接往外甩,潇洒又从容。而我们,必须用手帕擦。
那条手帕非常醒目,成为了我们的标志。它还将一直飘在我们所有幼时的照片里,抠都抠不下来了。
大开间
中学时我们住在学校前面的印刷厂。那是一间大开间,一进门就一览无余。我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四块超大的天鹅绒布,生生的把大开间给隔成了客厅、厨房、主卧和次卧。我同学来我家,看到我家垂吊着的天鹅绒,羡慕道:
“你家好漂亮啊!”
她哪里知道,这其实就是一个简陋的小开间厂房呢……
拾麦穗
一到麦子收粮的季节,我妈就带我们去周围的田地里,去捡麦穗。麦子长在地里是凌乱的,而且麦秆光滑,收割时怎么也弄不干净。田户们忙着收割,也没空管这些小零碎。她说:
“浪费了好可惜!”
我们三个人,半天就能捡半袋麦穗。我妈把它们扎成一把子一把子的带回家。收回来的麦穗,她就摊晾在水泥路上晒,用棍子捶成麦粒,喂鸡或者去面粉厂换面。
我写这段的时候,问我妈这些细节,她都不记得了。我哥记得清,他说:“能换一百多斤的面!”
整个学生时代,我们家都是很清贫的。有两年我们跟爸爸两地分离,我妈一个人带着哥哥和我。但是她还是牛气轰轰的创造了让我同学羡慕的漂亮的家,让我们做着精致的手帕小孩。
而大学第一年她给我带的笔记本,到现在我都还没有用完。
6
我妈差点眼瞎了
评职称
有一年她终于够评高级职称了,每天从早到晚狠狠的看书补课,准备评职材料,一笔一划的写教案。好多个夜晚,她趴在桌上写,趴在床边写,站在电饭锅前写,靠着洗衣机写,常常准备评级材料到后半夜,把眼睛熬坏了。
有一天她跟我爸说:“我不会就要瞎了吧?”
然而,也终于挺过来了。后来她就只跟我们说了一句:
“累的打碎了牙往肚里吞下去,也要评上职称!”
新手机
过年我哥给她买了个新手机,她天天拿着手机琢磨。她本来话不多,却一直缠着我们问这问那。
“这个新手机怎么安装微信?”
“你别管了,等我有时间了,我给你统一安。”
“我让你安干嘛?你教我怎么安,我自己得学会。”
“你学这个干啥?”
“这学会了多好!活到老,学到老啊。”
会用新手机以后,她常常拍下她看的报纸,发到家族群里,让大家跟她一起学习。她还跟别人学了怎么做腾讯相册,怎么往照片上加文字,时不时的往群里发,全是很多年前的旧照片。
我妈就是我妈。她不仅不会承认老,也永远不会让自己与时代脱节,她不愿意做一个落伍的人。她什么都要继续尝试、体验、学习、进步。她不能落后。
“再说了,你们不在家,我到时候不会,找谁去?”
我们离家千里,她早做好了打算:老了也得一切靠自己。
7
有些事啊,可能永远说不出口啦
先生跟我求婚后,我打电话回家。
“妈,我们订婚了……”
没有声音……
“妈?”
“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先问问你爸妈同不同意吗?”
她有点生气。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大约也慢慢习惯了。
结婚那天我妈一直在忙着招呼客人,我也一直在表演做一个新娘。我们彼此都没有多看对方一眼,更没有说一句话。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聊过婚礼当天的任何事情。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我爸好友梁叔来我家玩,说起婚礼那天:
“你妈就一直在下面抹眼泪呀……”
这事我不知道。在很久以后,才被当做一个轻松的“笑谈”,传到了做女儿的耳中。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龙应台《目送》
我不知道在我们这一场母女缘分中,还有多少我不会知道、不曾察觉的事情。
我不会问她那天哭没哭,不会问她高中时偷偷跟在我后面是不是怕有人害我,不会问她送我上大学的第一天夜里睡没睡着,更不会问她有没有想我。
像千千万万的父母一样,她羞于表示爱和赞美,甚至关心,她内敛的近乎冷漠。在曾经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中,我们彼此早就放弃了用语言表达爱,她在背后默默的做着她觉得自己该做的事,从来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许许多多我们未曾察觉的心事,回忆起来也挺模糊,都随着岁月飘走了。不管她会不会目送,我们都会渐行渐远。
她给了我一个强大到减不下去肥的胃,和一腔不折不挠不愿服输的生命力,也许我永远都无法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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