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里的吴用和花荣在宋江墓前上吊自杀，为老大宋江殉葬，显然是出于忠诚。李逵明知是毒酒，还是毫不犹豫的喝下去，对宋江更是毫不含糊的忠诚。但《红楼梦》里丫鬟瑞珠和鸳鸯的自杀，看似出于对主人的忠诚，其实有待商榷。
秦可卿的死亡，丫鬟瑞珠的生命也到了尽头。以秦可卿废太子胤礽之女的特殊身份，有丫鬟殉葬，不稀奇。可能瑞珠早就知道秦可卿的身份，她也真心希望秦可卿好好地活着，主人的好，就是她的幸福。秦可卿哥哥某反失败后，这个藏匿在贾府的公主，终于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没了外援，秦可卿就像一个和组织失联的地下党，她的身份已没机会大白于天下了。哪怕人生变故，贫穷和流离失所都不算可怕，最可怕的是，自己成了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秦可卿得病是一个方面，但真正要了她的命的不是疾病，而是绝望。公主死了，没人殉葬，似乎说不通。于是，秦可卿身边最主要的两个丫鬟成了牺牲品。
因为这两个丫鬟对秦可卿太熟了。她俩掌握了秦可卿太多的秘密。秦可卿虽然死了，但这两个丫鬟保不住将秦可卿的身份泄露他人，那将给贾府带来灭顶之灾。于是贾母授意贾珍，让两个丫鬟做个了断。要么替秦可卿守灵，要么自杀，为公主陪葬。
可恶的封建礼教，摧残了两个花季少女。瑞珠一头撞在柱子上，脑浆奔流，顷刻毙命。宝珠为秦可卿守灵，一辈子不再踏入贾家半步。没有出家，实际上和尘世隔绝。生儿育女，这些普通人拥有的幸福，已经没她的份了。瑞珠在做出决定之前，内心肯定有千万个不愿意，但她无力改变冷酷残忍的现实。她被迫拿自己的生命和鲜血，给众人表现了她的忠诚。
鸳鸯的死，表面看是出于对贾母恩德的报答，但背后也有隐情。否则，报恩有很多种，不一定要用这种极端方式。贾母再尊贵，毕竟和公主没法比，去世了当然不必非得找人殉葬。贾母的死，使鸳鸯失去了依靠。当时贾府已经开始衰落。权利归于贾赦和贾珍之流。
以前，一直对鸳鸯垂涎三尺的贾赦，当然不会放过鸳鸯。这种流氓，一贯奉行的是：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贾赦不会轻易放过鸳鸯。别的丫鬟可能给一笔钱打发回家，而鸳鸯回家的路子被贾赦堵死了：要么你乖乖地给我做妾，要么就死在贾府。以鸳鸯的心气，贾府的这帮烂货，没有能值得她伺候的。即使低声下气苟活，也要受人欺侮，还要抵御贾赦时不时的性骚扰。
鸳鸯老早看上不贾赦。现在，仅仅为了活命而屈从于贾赦，显然不是鸳鸯的作风。鸳鸯渴望爱情和美好的婚姻，但她所渴望的，猥琐的贾赦给不了。宁可玉碎，不可瓦全。万般无奈之下，鸳鸯走向了自绝之路。选择了和秦可卿同样的方式：一条白绢上吊自杀。
鸳鸯也许最初没想到走这条路，只是所有有尊严的路子都堵死了。既然不能有尊严地活，那就有尊严地死。至少，死会有两个意义：一是对贾母的报答，表现了一个丫鬟对主人的忠心；二是对贾赦无耻行径的反抗。
因此，无论是瑞珠还是鸳鸯，都极力憎恶封建罪恶的殉葬制度，但她俩先后陪主人到地下，实属无奈之举，而不是仅仅出于忠诚的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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