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和慧兰是一对要好的姐妹。
慧兰的哥哥刘贵在丫河口开了一家私塾,收了十几个富家子弟。晚上在家没事,用一个时辰教授妹妹诗书,慧兰硬是拉着兰芝作伴。一般是刘贵先教文识字,而后让她们咏诵,再讲解课文。学得《诗经》,又学《论语》。那天,刘贵说到论语,从“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讲到“吾何以观之哉”。完了问她俩可知其意?慧兰瞪大眼睛直摇头,兰芝怯怯的说道;“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有些不懂。刘贵点头细说;“韶,是舜帝时的一个乐名,武,是周武王时一个乐名。舜用韶起舞,觉得尽善尽美。周武王用武作曲,虽然乐好听,但不能够尽善。因为周武王用武力平治天下。”兰芝听了,说;“天下之治,绝非武力,也需善美,才能安居。”刘贵听了,十分赞扬,对妹妹说;“你若不知,可问兰芝。”慧兰点头称是。
兰芝在慧兰家学文,慧兰在兰芝家学裁剪衣裳。至于织素,在那个年代,家家都有织机,女孩长大,首要织素,在学裁剪,然后再是织锦、绣花女工之事。
每月逢五逢十,就是私塾歇课的日子,刘贵邀些朋友,或在家聚,或行郊游,谈诗论赋吹拉弹唱自是一般热闹。在这帮朋友里,有位下江客商泰和顺商行的吴英最为要好。兰芝在刘贵家跑得多了,自然有照面的时候。每遇到生人,兰芝有些不好意思,低眉顺眼不自然,无端的脸颊有些绯红。越是这样,越有人起哄,咏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弄的兰芝拽着慧兰往外走。这是吴英说道;妹子别走,听听我们弹琴吧。若能唱合,岂不美哉。在这帮公子哥里,兰芝虽未浓妆,却也清纯,虽有羞涩,且不忸怩。刘贵也劝到;“本家妹子,留下无妨”。于是,兰芝与慧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或咏或唱,或吹箫或弹琴,热闹而又尽兴的快乐着。欢快的气氛感染着两个姑娘,玩到兴趣,她们禁不住加入欢乐的人群,翩翩起舞。
那一日,吴英带来一架乐器,在院子里安起四只脚架竖起来显得高大,众人都未见过,只见吴英盘腿而坐,将琴弦调好,一曲《东门行》在叮叮当当一阵清脆明亮之声中宣泄而出,时而激荡,时而委婉。有一种士人不能安贫,拔剑将去,妇人留他,愿不求富贵,不可为非之感。高亢中又被一种期望里的呼唤所羁绊。大家听得如醉如痴,好一阵唤不过神来。吴英告诉大家,这个乐器叫箜篌,在皇家宫殿里演奏。家父在向皇上进贡礼品时在一位乐师那花重金买来的。大家挨过弹了几下,觉得深奥,止步不前。兰芝欲往后退让,吴英热情邀她试试,只见兰芝盘坐下来,舒展纤指,抚动琴弦,一串琴音舒缓而出。众人点头称是,吴英更是赞赏,说;“你跟我学琴吧”,说的兰芝不好意思,在大家的鼓动下,兰芝行了拜师礼。
在吴英的眼里,兰芝清纯、聪慧,举止虽有少女的羞涩,却不失落落大方,没有那种乡野女子忸怩浅薄夸张之态。一直喜在心里,未敢鲁莽表达爱慕之情,如师如友尽心教授琴艺。在教授《饮马长城窟行》这首曲子时,借用“轻轻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这本是妻子思念远行在外的丈夫相思之情,巧妙地表达自己对兰芝的爱意。说是在梦中相见又感到虚无,虽近在迟尺却触不可及的相思之苦,幻想用‘双鲤鱼’藏‘尺素书’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兰芝隐隐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体验,在悄悄叩击着少女之心。但在弹奏时还是着意表达出思妇牵挂远行在外丈夫的本意,表现桑树枯萎知道秋风的到来,海水也知寒冷的滋味,同乡的游子回家可知我夫君的讯息?哀怨里透着相思,同样感染着吴英,令他在杂念中回归。
吴英虽是富家子弟,却不是花花公子,在刘贵这群交接的朋友中,是个谦谦君子,所以并无轻浮举动。
兰芝在与他们交往中,学了不少文化,箜篌也弹得熟练流畅了,但在她的心里,总有些不踏实。慢慢的就去了少些,慧兰去喊,兰芝总是找些借口不去。其他人都不觉得什么,吴英像丢了东西魂不守舍,打不起精神。
刘家有些田产,父亲去世有些年了。哥哥刘大除了收收田租,又在街上店铺里搭些干股,年终分的些红利,娶了嫂嫂,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平日里交了酒肉朋友,在茶馆了喝喝茶,在赌场里打打牌,遇到衙门里公差,也用些心去交结。
那日,吴英在街上遇到刘大,想着和他亲近亲近,老远拱手作揖;“刘兄好久未见,一向可好?”
刘大忙拱手还礼;“好好,吴兄发财呀。”
“哪里哪里,”吴英指指‘茗香阁’说;“我们进去叙叙”?
刘大也不推辞,两人相邀进了茶馆,告别之际,刘大说;“吴兄若有雅兴,择日到寒舍一叙”?
吴英求之不得,满口答应。
丫河口到刘家山,也就两里多路程。那是季春时节,艳阳高照,天气暖和,几朵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在禄草丛中,一派春意傲然,十分令人舒心悦目。
吴英如约而至,刘大早早站在门前香樟树下相候,进的客厅,中间有个天井,一丛金银花相互缠绕着,不时散发出一阵阵清香。刘母走出厢房,笑着招待客人。兰芝和嫂嫂在菜园里摘菜回来,见了吴英,弯腰施礼,借故和嫂嫂到厨房里做饭。刘家知道兰芝拜吴英学琴之事,哥哥喊出妹妹陪客。宾主闲聊一阵,吴英拿出箜篌,支好脚架,鼓励兰芝弹奏。兰芝弹了一曲“湘妃竹”,又弹了一首“蕉窗夜雨”,而后,吴英也弹了一曲“高山流水”,弹得兴起,引得邻居三三两两站在走廊里观看。
曲终人散,吴英在刘家吃过午饭,辞别兰芝,执意要把箜篌留下,兰芝起初不允,奈何吴英指出兰芝弹奏之瑕疵,末了说道;“日后空暇之余,我还要登门拜访。”
一架箜篌,引来琴瑟和鸣。拉开一段凄美故事的序幕,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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