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

作者: 阅清晨 | 来源:发表于2022-03-13 03:15 被阅读0次

    一   

    兰芝坐在地上,望着地上涓涓细流的鲜血,轻轻的笑了。

    她的笑声逐渐由轻微低笑,变成哈哈大笑,笑的她的肩膀连续抖动起来。

    她抬起头,充满泪水的眼里满是绝望,和无尽的悲伤。

    她头上插的松枝簪子发着微微的绿光,仿佛在默默安慰她。

    那是一个清风徐徐的午后,那时的兰芝还是一株细细弱弱的小药草。

    药草的名字叫远志,她伸展了一下腰身,摇动着头上紫色的小花,闭目聆听着身旁朗朗的读书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在一棵青翠的老松树下,一个年轻的男子,拿着一本书,大声地读着。

    这个男子穿着一袭粗布衣服,身材中等,眉目清秀,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时而在树下走动着读书,时而靠着树干思考。

    兰芝就长在松树脚下,每隔几天就会听到这朗朗的读书声。

    有一天晚上,月朗星稀,天空一片墨蓝,杏花淡淡的甜味隐隐传来,幽香不绝。

    由于杏树特别多,每年清明前夕,这里的杏花满山遍野,犹如一片片粉白的云,所以这里被人们叫做杏花谷。

    兰芝的身上发着轻微不易察觉的紫光,慢慢的,紫光越来越亮,逐渐变大。

    这片紫光终于幻化成一个美丽的少女,她一身紫衣,身段苗条,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在这月色照耀下熠熠生彩。

    “松伯伯,松伯伯,你快看呀,我终于变成人形了。”兰芝欢快的喊着。

    同时她围着这棵苍劲的松树转了一圈。

    “哈哈,五百年了,你终于修炼成人,恭喜恭喜啊。”

    松树身上的松树针叶,刷刷作响,在这个幽静的山谷中响起一波又一波的松涛。

    “那得感谢您这五百年来的庇护,要不是您,说不定,我已经变成不知道哪个人家的药渣了呐。”

    兰芝笑着向松树深深鞠了一躬。

    “松伯伯,我就要下山啦,以后您自己要多保重呀。”兰芝抬头望着老松笑到。

    老松轻轻抖动松枝,说到:“放心吧孩子,我已经在这里几千年了,方圆几十里,还没有人敢动到我的头上来。”

    松伯伯顿了顿,又说:“倒是你,出去以后要谨慎小心,人间险恶,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松伯伯,我会好好的,而且我就在咱家附近,不会走太远的。”说完朝着松树眨眨眼,调皮的笑了。

    这时一根松枝从树上落了下来,变成一支松叶簪,插在兰芝的头上。

    兰芝惊喜的又一揖说:“多谢松伯伯佑护。”

    松树点点头:“你去吧。”

    “好。”兰芝扭头,忍住将要掉下来的泪水,依依不舍的下山了。

    老松望着月光下的那抹紫色的身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兰芝没有用法术,这是她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虽然她在这生活了五百年,但是她只能感知她和松伯伯附近的土地,她想更近的感受这一切。

    “布谷,布谷……”布谷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在这夜空中显得如此清亮。

    杏花在一阵风下,飘飘洒洒的下起了花瓣雨。

    兰芝一会儿就来到了大路上,她脚步轻快的往前赶着,丝毫没有犹豫。

    穿过一条河,她来到了一户人家,她嗖的一下化作一道光影,来到一个人的床前。

    床上躺着一个男子,身体一起一伏的睡得正香甜。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在男子的脸上,原来这就是经常在老松树下读书的那个青年。

    兰芝痴痴的看着他的脸,眼里满是爱恋。

    男子叫张恒,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他跟着父亲长大,父亲在去年的一场瘟疫中也不幸离世。

    他现在一个人住在这个院子里,幸而父亲给他在杏花谷旁边留下几十亩薄田,他才没有给人去做工。

    张恒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请人教他识字读书,如今已经十余载,明年就要进京赶考了,所以今年尤为努力奋进。

    次日,窗外里的光已经穿过麻纸,张恒就窸窸窣窣地穿上衣服下床。

    咯咯咯……院墙鸡圈里的一只大公鸡伸着脖子卖力的吼了一嗓子。

    “嘿,你吓我一跳,你这家伙,叫的比我起的都晚,消极怠工,这还了得。”说完看着大公鸡笑了一笑。

    吃过早饭,太阳已经出来了。

    “张恒,张恒,走,出去踏青!”话说着,从门外进来一个人。

    是张恒的朋友,刘煜。

    张恒笑道:“你是都准备好考试了吗,还出去踏青,再说了,这还早呢。”

    刘煜看了一眼天光说:“读书也不能每天都扎在书上,这样反而更不好,这会儿,大街上已经好多人了,咱们快走吧。”

    说完两人就出门了。

    路上果然好多人,有三三两两走路的,还有坐着马车驴车的,所有的人都满面春光,一起笑着边走边说话。

    “今天是什么日子呀,这么多人。”张恒说。

    “今天是柳庄的集市,当然人多了。”刘煜笑着说。

    “你瞧我,过的时间都忘了,正好我也有些东西要买呢。”

    边走路边说话就觉得时间特别快,眨眼已经到了柳庄市集。

    张恒居住的村庄叫张庄,距柳庄不过七八里路,柳庄没有张庄大,却处在一个交通要道,所以平时人也很多,好多外地人来这里谋生,卖菜的,卖针线的,卖馒头吃食的。

    若是碰上柳庄五天一次的市集,那更是人山人海,谁能想到一个距离京城几十里路的小市镇,能繁华成这样呢。

    张恒看着这人潮,笑着说:“不是踏青吗,怎么走着走着却来到了集市上呢。”

    刘煜看着前边的一座小桥说:“谁说踏青就一定要去人迹稀少的地方呢,你瞧这座小桥的两边,一排杏树,一排柳树,还有桃树。”

    说着回过头来笑着说:“这杏白,桃红,柳绿,不是一番很好的风景吗。”

    张恒扭头看像桥头说:“这杏白是有的,桃红还正稀疏呢,柳绿也只是勉强的刚露出来……”

    还没有说完,一袭淡紫色的身影从桥头一闪,他再仔细一看,是一位女子站在桥头好像是看风景呢,但是又好像不是,时不时的还左右看一下。

    她头戴一个翠绿色的簪子,眉如远黛,肤如凝脂,口若朱丹,一双明丽的杏眼,顾盼神飞。

    张恒他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子,竟然呆在了那里。

    刘煜正看桥对过的风景呢,回头看见张恒一动不动,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紫衣女子也正看着这边呢。

    刘煜笑着捅了张恒一下:“看上那位倩女了吗,我帮你引荐一下。”

    说着便走上前去。

    张恒赶紧要拽住他:“你也不认识人家,怎么就引荐上了呢……”

    可是刘煜已经过去了,对着那女子不知道说着什么。

    张恒在这很是焦急忐忑,一是怕人家误会他俩是什么不正经的人,随随便便就跑去跟人搭讪,二是怕刘煜太莽撞,冲撞了人家姑娘,以后怕是不能来往了。

    急的他是直跺脚,不时张望一下那边。

    这边越是着急,那边却一直说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终于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刘煜笑嘻嘻的走过来了。

    “张恒兄,你怎么感谢我呀。”刘煜看着张恒道。

    “为什么要谢你你,你得说个缘由来。”

    刘煜说:“这女子名叫兰芝,是来柳庄寻亲的,亲戚没有找到,身上也没有银钱了,正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呢。”

    张恒没有说话,他向那女子望了一望,那女子向他点了点头。

    刘煜接着说:“我跟她说你家有正好需要人帮忙做活,可以付工钱,问她愿不愿意来,她一口答应了。”

    刘煜笑着看着他:“你说这该不该谢我。”

    张恒听说,心里很高兴,很想给他一个大大的作揖,但是奈何那位女子看着呢,也就作罢了。

    当下三人也没有心思多多地赏花观树了,没多久就回了张庄。

    “姑娘,我家一直是张妈收拾我的房屋的,你来了就请你帮忙收拾了。”张恒有些不好意思的的说。

    “为什么说是请呢,兰芝要多谢公子的收留呢。”兰芝笑着一福。

    此后兰芝便在张恒家安顿了下来,书房和张恒的卧室,本来就很干净,兰芝只是稍微打扫而已。

    这天张恒正在家里读书,兰芝在他旁边坐着,两人时不时地互相看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的笑了,张恒脸一红,却有一丝羞涩。

    “有人没有呀,张恒,张恒,在不在家。”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从外边由远而近的传来。

    张恒书房的门随即被推开,一张长满麻子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

    这人身高中等,穿着一身绸缎衣服,他推门进来后,看见兰芝这天仙一般的美女,眼睛直直地望着她,脸上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张恒什么时候家里有这样一个小娘子,怎么不对我说呀。”这人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兰芝说。

    张恒连忙站起来,挡在兰芝身前,“张潘生,你来做什么。”他一脸不悦地说。

    “哎,我这有点小事,你还没告诉我这位貌若天仙的女子是谁呢。”张潘生笑着说,歪过头去看兰芝。

    兰芝看这人不怀好意,扭身匆忙从屋里走了。

    “这是我远房表妹,有什么事你说吧。”张恒把张潘生拉到书桌旁。

    “这不马上要春种了吗,我父亲叫你过去,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咱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你父母不在了,我父亲还不是要照顾你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张恒的书本笔墨,一边眼睛不时往外边张望着。

    “要我说我父亲此举有些多余,你看你自己家里这不打理的挺好,还投怀送抱来了一个小娘子。”他的眼睛斜着看着张恒笑。

    “可不许胡说,我们是清白的。”张恒抢过他的书,“不要给我弄坏了。”

    “谁稀罕你这破书啊,我想要多少有多少呢。”

    张潘生说完溜出了张恒家的大门。

    兰芝端着一杯茶款款走进来,轻轻放在书桌上。

    “公子,这人是谁啊,我看他不像个好人。”

    “这是本家一个伯伯的儿子,不学无术,整天吃喝玩乐的主儿,你看见他了就走开,不要理他。”

    兰芝看着张恒这样维护她,心里很高兴,她心想,他这个无赖,怎么能惹到我呢,我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不觉低头一笑。

    张恒看她这样,忍不住笑着问道:“你笑什么?”

    “没有什么啊,我是想着公子对我这样好,无以为报,今日给你做一个莼菜瘦肉汤吧,”说完掩嘴一笑。

    看着兰芝眉眼带笑的样子,张恒嘴角微微上扬,双手不禁握住了她的手,脸也红了起来。

    “公子。”

    张恒红着脸,局促地收回手,嘴巴张张,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几天张恒白天都不在家里,张潘生的父亲张伯丈量土地,他帮忙记录下来。

    这天兰芝刚吃完午饭,她来到张恒书房,无所事事地翻着书。

    “小娘子,一个人坐着干嘛呢,让我来陪陪你呀。”一个谄媚地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正是张潘生,他看着兰芝雪白的脖子,眼中满是贪婪,恨不得马上咬一口。

    兰芝背对着他,没有回头,手里依然从容地翻着书。

    张潘生见她没有反应,突然扑过去,一伸手要抱住兰芝。

    “啪!”张潘生扑倒桌子上,后脑被兰芝用书狠狠抽了一下。

    “给我老实点,赶紧滚,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兰芝瞪着眼睛,眉毛竖起,愤怒的说道。

    张潘生转过身来,歪着头,眯着眼:“咦,你怎么这么快就跑了。”说着又伸手扑过去。

    兰芝抄起张恒的一方砚台,用力咣的一下砸在张潘生头上,顿时鲜血涌出来,混着墨水一起流在张潘生的脸上。

    张潘生伸手抹了一把,低头一看,竟然是血。

    他顿时怒火中烧,眉毛一拧,咬住牙齿狠狠地说:“你敢打我!老子弄死你!”

    说着抓起书桌旁的一个板凳朝着兰芝砸过去。

    兰芝眉毛一扬,身子轻轻一偏,凳子砸到她旁边的墙上,砸下来一个大坑。

    她冷笑道:“弄死我?怕是这里还没有这样的人呢。”

    这时张潘生发起了狠,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大叫着朝兰芝的胸口刺去。

    刀子眼看就要刺进兰芝的身体,突然怎么也不动了,停在了半空中。

    张潘生眼睛愣了一下,使出全身力气往前推,但是刀尖丝毫没动,他用脚撑住地,嘴里“啊”地大叫一声,拼命往前用力,刀仍然定在原地。

    就在这时,张潘生的身体慢慢向上升起,他看见兰芝的手掌逐渐抬起。

    兰芝笑着看着他,眼里一道寒光,说道:“说了让你不要惹我……”

    她慢慢两只手臂抬起来,两只手慢慢握紧。

    张潘生登时感觉身上像被什么东西裹住了一样,越来越紧,憋的快要喘不上来气。

    他惊恐的看着兰芝愤怒的眼睛,美丽的脸上满是冰霜。

    张潘生已经升到了房顶,兰芝抬起的手臂用力往下砸,快到一半的时候,她头上的松簪突然闪起微微绿光,兰芝停住手。

    “松伯伯,是你吗。”

    屋内一片寂静。

    兰芝握紧的拳头松开,双臂放下来,张潘生扑通一声摔倒地上。

    他惊恐的看着兰芝,突然跪起来,像捣蒜一样朝兰芝磕头。

    “神仙饶命,神仙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神仙饶命,神仙饶命……”

    看着这张墨水和鲜血染的脸,再加上汗水和眼泪,已经快看不出模样了。

    兰芝冷冷说道:“我饶你不死,今天的事你知道怎么说吗。”

    “小人知道,小人知道,我绝不会对任何人说娘子是神仙的事……”

    同时不住的地在地上磕着头,那鲜血又涌了出来。

    “滚吧!”

    张潘生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张恒的书房。

    兰芝看他刚转出院门,听见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了?”是张恒,他惊讶地看着张潘生。

    张潘生头也不回地说:“没事没事,我不小心碰到了你的砚台上……”

    人已经跑到几十步开外。

    张恒摇摇头,抬脚进了院子,兰芝正微笑着看他。

    “没有事吧,张潘生有没有欺负你。”张恒拉起兰芝的手。

    “没有。”兰芝抿嘴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俏皮。

    转眼一年时间已过,兰芝和张恒的感情已是越来越深厚。

    “你去哪啦?”兰芝娇嗔道。

    张恒这时刚从外面转进书房,衣服上鞋上沾着一些黄土。

    张恒见兰芝看着自己的衣服,低头一看,连忙转身出去在院子里拍了拍土,把鞋子也换掉。

    然后才回屋来,他拿起桌上的茶杯,仰脖把茶水倒了进去,回头看着兰芝,抿嘴笑着,也不说话。

    兰芝不知道他卖弄什么关子,笑着说道:“有什么事快说吧,可别让我猜,我可猜不出来。”

    张恒只好又转身出去,从门口拖进来一个大麻布袋子,伸手从里边掏,一会儿桌子上满是榛子,核桃等山果。

    他满脸宠溺的对兰芝说:“我给你带的果子,你尝尝。”

    兰芝笑着说:“多谢你啦。”拿了几个榛子尝了一下。

    “过几天我就要赴京赶考了,留你一个人实在是放心不下。”张恒坐在椅子上,握住兰芝的双手说。

    “公子放心去吧,家里又不只我一个人,还有王婶,张叔呢,我有什么事情找他们就可以了呀,况且这一年相处下来,我和他们感情也算不错,不必担心的。”

    “去之前我会和王婶张叔交代好家里的事情的,你也不要太过操劳。”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

    王婶将晚饭一一摆上餐桌,张恒低头一看:“嗬,今天是什么节日吗,怎么这么丰盛。”

    桌上摆着炖鸡,烧猪肉,鲥鱼汤,萝卜丝,等七八样菜。

    王婶笑着说:“你要去赶考了,多给你做点好吃的。”说完就走了。

    兰芝坐下,跟往常一样准备夹菜,张恒拦住她说:“看,这有酒,我们喝几杯。”

    不等兰芝说话,他就倒满了两杯酒,一杯放到兰芝跟前,一杯放到自己手下。

    兰芝看着这酒,心里暗暗叫苦,松伯伯亲口对我说,不要喝这人间的酒水,现在公子要我喝,喝还是不喝呢。

    张恒对着兰芝举起酒杯。

    兰芝望着手边的酒杯,犹豫了一下,心想,我就尝试喝几口,凭着我的法力,应该不成问题。

    她缓缓端起酒杯,小小啜饮了一口。

    “唔,什么味道呀,这么呛。”兰芝吐了吐舌头。

    “哈哈,刚开始喝都这样的,多喝几杯就好了。”

    张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他看着兰芝:“少喝几杯没有关系的。”

    兰芝只好喝了起来。

    不知不觉,两人竟然将一坛酒喝完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岑夫子,丹丘生。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张恒双眼迷离,脸颊上红扑扑的,他左手支着桌子,手掌撑着脸,嘴里吟唱着诗句。

    他看着兰芝,兰芝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身体一阵一阵发着紫色微光。

    张恒揉了揉眼睛,他左看看右看看,又使劲眨了眨眼,看向兰芝的眼睛都直了。

    原来兰芝的头上长出了花朵,不一会儿长出来了细长的绿叶。

    兰芝顶着这一头花叶晃晃悠悠的歪到墙边的贵妃塌上了,一道紫光闪过,那塌上躺着一棵根系有成人胳膊粗的远志草。

    张恒的酒顿时醒了。

    第二天,兰芝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贵妃塌上,身上盖着张恒的外衣,她做起来,看见张恒眼睛通红的看着自己,好像一宿没睡。

    兰芝好像明白了什么,低下头想着怎么开口。

    “我都看见了。”张恒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兰芝抬起头。

    “我让他们没事谁都别进来,放心吧,没有人知道的。”说着他拉起兰芝的手。

    “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

    “我以为你会让我离开的。”兰芝有些担忧地望向张恒。

    “不会的,考完回来,我们就成亲。”张恒握着兰芝的手紧紧的。

    槐花团子又香又甜,兰芝吃了四五个还要吃,她刚张开嘴,王婶一把将槐花团子抢过来。

    “姑娘可不能吃了,吃多了会难受的,你若是喜欢这个东西,咱们明天再做点就是了。”王婶一边说一边把餐桌收拾了下去。

    兰芝望着那香喷喷的团子,只能咽了一下口水就算了。

    今天她得去刘煜家看看,问问他张恒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两个月前门前敲锣打鼓闹腾了一阵,张恒中了今年的状元,据听差说新科状元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料理,没有一起回来,过段时间会回来的。

    这么长时间了,张恒也应该给家里来一封家书啊,怎么杳无音信了呢。

    兰芝一边想着,一边走出了家门,刚好刘煜从前边的大道上迎面而来。

    兰芝微笑着刚一抬手要打招呼,刘煜脸色一变,假装好像想起什么事似的转身往回走。

    兰芝脚下生力,顷刻转到刘煜身前,伸手拦住他。

    “刘公子,为什么看见我就走,我有什么事得罪你了吗?”

    “兰芝姑娘,这是哪里话,你怎么会得罪我呢,只是在下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还未了,赶紧赶回去而已。”

    “刘公子,你和张公子同去科考,为什么他迟迟没有回来,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兰芝拉住刘煜的袖子。

    刘煜赶紧追回衣袖说道:“是官家留住他了,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呀。”

    “兰芝姑娘,恭喜恭喜。”这时张潘生从一边走来,原来张潘生也去考试,只是别人是真正的应考,他是逛花花世界去了,这才回来。

    他看见兰芝,心里忌惮她,赶紧作揖献笑。

    “什么喜,喜从何来?”

    张潘生说:“状元郎奉旨娶了国舅家的女儿,成了皇亲国戚,这不是一件大喜事吗。”说着看向刘煜。

    刘煜脸色很难看,刚才一个劲儿地向张潘生使颜色,这个纨绔公子居然没看见。

    张潘生转头又看了看兰芝,兰芝的脸由红变白,手开始发抖,攥起了拳头,吓得他是差点摊到地上,赶紧悄悄地往村里挪动。

    刘煜正对着兰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这样看着她,恐怕她做出什么事来伤害她自己。

    过了很久,一个声音好像从空中飘来:“刘公子,我们回去吧。”

    兰芝一脸暗沉走进院子,走进张恒的书房,一夜没有出来。

    第二天,一座新宅大门阔绰,大门楣上挂着大红的绸缎,门口两个新雕的石狮子,威严肃穆,脖子上带着大红绸缎花,像是刚刚办过喜事的样子。

    兰芝走上台阶,一个门房样的人拦住了她,“你找谁?”

    “我找张恒,是他的妹妹。”

    门房一听是状元郎的家里人,赶紧跑去里边通报。

    不一会儿,张恒从里边急步出来,他看见兰芝后,便定住不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表情更是惊喜,愧疚,自责,难为情,各种情感相交,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是那个当差的,说道:“老爷看见亲人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

    张恒这才反应过来,牵起兰芝的手,要将她拉进院里。

    兰芝将手抽回来,跟在张恒身后,走进后面的一个院子,走进一个像是正房的屋子。

    兰芝前脚刚进去,一个红色的身影便从屋内扑过来,她拉起兰芝的手,笑盈盈地看着她,嘴里说着:“这就是兰芝姑娘吧,果然是天仙一样的人儿。”

    兰芝再看这人,一身红衣裙,一头乌发髻上插了一个百花穿蝶步摇,鬓边一朵海棠花,眉目算是清秀,唇红齿白,虽然眼睛对着自己微笑,但是透着一股距离感。

    兰芝转头看了看张恒,张恒说道:“这是赵颖儿。”

    然后又小声说:“前几天我们刚成亲。”说完他的眼神闪向一边。

    赵颖儿将兰芝让到椅子上坐下,说道:“成亲之前官人和我说过你们的事了,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愿与你共同侍奉夫君,从今以后我们以姐妹相待。”

    兰芝当时愣了一下,她扭头看了看张恒,竟然说不出话来。

    赵颖儿立即说道:“妹妹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随后就张罗着给兰芝安排住的地方和伺候的佣人。

    兰芝也只能先住下来。

    京中岁月短,兰芝来这里已经一年多了,期间她回过一次杏花谷,她望着松伯伯泪眼婆娑,“松伯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想离开那,可是心里放不下张公子。”

    “这是你的一劫,你随心而动,切记要顾好自身安危。”松伯伯沙沙抖动着翠绿的松针。

    兰芝踏云而行,又回到了京城。

    赵颖儿一个月前生了一个儿子,张恒非常高兴,可是没开心几天,孩子总是哭闹不止,经常呕吐,找了很多大夫,都说是得了一种怪病,找不出什么原因。

    本来明天应该办满月酒,但是家里不见一点喜悦的气氛,所有人的心情都跟着这个小人儿的病情起伏。

    这天晚上孩子突然哭的喘不上气来,状元府里来来回回一趟又一趟地请大夫,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孩子的病情稳定住了。

    赵颖儿哭的都要背过气了,她伏在床前,望着婴儿说:“这孩子也许跟我们没有缘分吧……”话还没有说完,又嘤嘤地哭起来。

    张恒在屋里转来转去,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情拿不定主意。

    突然他缓缓走过来,慢慢地将兰芝的身世告诉赵颖儿,他想请兰芝来想想办法。

    赵颖儿听完眼中一丝狠厉一闪而逝,她轻轻握住张恒的手,让他看着这个小婴儿,说道:“我听说吃了成精的仙草,能治百病,延年益寿,更能使人神智精进,官人……”

    “不行,兰芝对我情深似海,我怎能……”

    “官人,她若真的对你如此深情,就应该救救你的孩儿,她为什么迟迟没有出手。”

    “也许她无能为力吧。”张恒迟疑地说着。

    赵颖儿又是一阵声泪俱下地苦苦相劝。

    晚上,兰芝屋里的桌子上摆满了菜,旁边还有一坛清香的酒。

    张恒端起酒杯,“兰芝,这一个月以来,我每天都很痛苦,生怕这个刚刚来到世上的孩子突然离去……”

    “公子,我喝酒容易醉,你是知道的……”

    “放心吧,我已经吩咐过了,不许人进来,你少喝一点吧,陪陪我这个伤心的父亲。”说完一饮而尽。

    兰芝也只好端起酒杯,喝了。

    随后张恒又给倒满一杯。

    不知道喝了几杯酒,兰芝有一些撑不住了,她慢慢地趴倒在桌子上,身上紫光隐隐。

    赵颖儿这时悄悄走进门来,她给了张恒一把锋利刀。

    张恒慢慢举起刀,他看着兰芝的脸,在烛光下,清楚可人,那把刀悬在空中,迟迟不肯落下。

    此时的兰芝身上已经发生了变化,头上的叶子和紫色的小花轻轻摇动,像跳舞一般,她的脚已经变成根须,不能动弹。

    赵颖儿看着张恒,示意他赶紧动手,张恒闭了眼,举了一下刀,用力砍下来。

    就在那刀马上劈到兰芝身上时,她头上的那把松簪突然闪动绿光,珰地一下将刀挡了下来,松簪化成一把宝剑,悬浮空中,将兰芝保护起来。

    另一颗松针从宝剑中掉下落入兰芝的嘴里,兰芝慢慢苏醒过来。

    她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瞬间明白了。

    她看了看赵颖儿,然后望向张恒,眼神里满是凄凉,然后转为愤怒,最后是一股凛然的杀气。

    兰芝双手握紧,用力一挥,赵颖儿惊叫一声,瞬间被摔到墙上,鲜血顿时从口鼻喷出,晕了过去,看样子是凶多吉少。

    她慢慢走向张恒,张恒全身哆嗦着,“兰芝,兰芝,求你原谅我,我只是一时糊涂……”

    兰芝看着身体像筛糠一样抖着的张恒,不屑地一笑,她拿起那把地上的刀,“刚才你就想用这把刀杀我?”

    还未等张恒反应,刀尖迅速插进他的心脏,鲜血从伤口慢慢流下来,流到兰芝脚下,兰芝瘫坐地上,望着张恒那张曾经令她无限爱恋的脸,眼泪一滴一滴淌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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