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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家姐画了一幅人物素描创意画。画上的女孩头上插满大朵大朵盛放的花儿,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开在故乡山野间的那些花儿。
每年春天,待积雪融化,春风挥舞无形的画笔,在山间原野肆意舞笔。于是或浓或淡的绿似乎在一夜间抢占了所有的山坡丘谷。那绿温润了人们的视野,心雀跃起来,脸上不由自主绽放出笑容来。
没过多久,那些原本灰扑扑了无生趣的刺丫丫也悄然发生了改变。有一天,当我们登上山坡,发现刺丫丫的枝头缀满了小巧玲珑的花蕾。那花蕾像一个个小脚丫,吐着鹅黄,透着新绿,格外招人怜爱。
有些花儿已经绽放,对着天空原野吹着小巧的喇叭。我们听不见乐声,只听到吹过耳畔呼呼的风声和远处山谷里牧民悠长苍凉的歌声。
那段时间只要一有空,我们就会往山上跑。那一堆堆一丛丛开着花儿的刺丫丫总让我们牵肠挂肚。它们不仅模样儿娇俏,而且还诱惑着我们这些小馋猫的味蕾。
我们围着刺丫丫草转悠,一朵朵仔细寻找花蕊里汪着一滴清露的花儿。一旦发现,我们就宝贝似的摘下那朵花儿,小心翼翼捏在两指间,一抬手一仰脖儿,那珠露水便顺喉而下。瞬间,丝丝缕缕清甜浸润心脾,这是我记忆中的人间至味。
只可惜这种含有甘露的花儿极少,我们找遍整个山头,运气好时能觅得两三朵,感觉像中了大奖,要开心好一阵子。
无论有没有收获,我们都喜欢流连山头坡谷,因为那时的山是最美的。一片片深深浅浅的绿底上,晕染着点点鹅黄,山间像浮着一朵朵轻柔的黄纱巾,怎能不让人流连忘返?
故乡的这片土地似乎格外钟情黄色,除了刺丫丫花儿,还有一种花儿也是黄色的。小时候我们称它们为老蛙蒜花儿,上高中后在生物课上才知道,原来,那就是野郁金香花。花如其名,美若仙子。它们用朵朵鹅黄妆点山野,惊艳人们的眼眸。
那时,我常在山坡徜徉,从一朵花儿奔向另一朵花儿,惊叹山野间竟有如此动人心魄的美。阵阵山风拂过,花儿轻摆纤腰,娉婷漫舞,那飘飘若仙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拥住它们亲吻。
美就是这样,不言不语,不露声色,让人顷刻间拜倒在她的裙下。我静静蹲在一朵花前,此刻,世界变得好安静,似乎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北方的春季是短暂的,没过多久,点缀于绿草间娇柔的野郁金香就消失了踪影。刺丫丫堆上的小黄喇叭也被密密麻麻娇小的绿叶代替。春就这样匆匆向我们挥手作别,夏笑吟吟如约而至。
如果说春是绿色的舞台,那么,故乡的夏天则是缤纷的花海。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初夏,一连下了好几场透雨。我家院子外的山坡变成了黄绿色的海洋。那是一种高挑茂密的草,叶子细细密密,枝叶间开着小米粒大小细碎的黄花儿。
当阵阵微风拂过时,鹅黄和着新绿的波浪起起伏伏,一波推着一波涌向山边,那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海。
清晨,原本细碎的花儿含羞未放。那时的花海新绿中透着若隐若现的鹅黄,在清凉的空气中静默着,似乎还沉浸在昨夜的梦中。那时的花香也极轻极淡,靠近它们时,在掠过鼻翼的微风中,才能捕捉到丝丝缕缕似有若无的清香味儿。
这片花海在正午时是最美的,那时所有的花儿都绽放了,虽然细若针芒,聚在一起时,却成了一片鹅黄的云霞。金灿灿的暖阳洒在这片鹅黄之上,香气在空气中蒸腾,一出我家院门就能闻到。
我家住在山里,昼夜温差大,早晚温度低,放羊娃早晨赶着羊群上山时,都穿着棉袄呢。所以夏天的正午艳阳高照是一天中我们最热爱的时段。
那时,沟渠边,河湾里,山坡上,到处可以看到娃娃们嬉戏玩耍的身影。我从小就喜欢花儿,尤其对野花儿着迷。自家花园里那些齐整美艳的花儿,我看两眼就觉得厌了。总感觉这些花儿的美里缺点儿什么,具体缺什么又说不清。
离我家不远处有一条水渠,水渠边长着绿油油茂盛的野草。草丛中点缀着各色野花。最引人注目的要数蒲公英花儿,黄艳艳毛茸茸像一把把撑开的小伞。而且那花儿和空心的花茎是可以吃的。花儿入口绵软而花径则脆嫩多汁,那汁水透着淡淡的甜味儿,是春季随处可见,我们可以尽情享用的美食。
除了蒲公英花儿,水渠两边的绿草里还盛开着各色野花儿。最常见的是扯扯秧花,淡粉色或乳白色朴素的一小朵儿。那圆形单瓣的花儿虽貌不惊人,但它们却是长着脚会行走的花儿,纤柔的花径四处攀爬,缠绕着其他植物的枝干,小鸟依人,柔情似水,任它们丝绸般的裙裾在风中飘摇。
其实,小时候最让我痴迷的是一种雪青色的小花儿,三瓣叶儿中间抽出纤细的花径,花径的顶端吐出一朵娇弱的花儿。五个圆圆的小花瓣儿簇拥着深褐色的花蕊婷婷玉立。时不时有阵阵微风吹过,那花儿就轻摆纤腰,袅袅娜娜跳起舞来,那娇羞模样儿煞是惹人怜爱。
在家乡的田野间,处处可见白色或黄色的花儿,这种介于蓝紫之间的颜色是极罕见的。而且这花儿不像蒲公英花和扯扯秧花成群结队一片片随处可见。它们这儿一朵,那里一枝稀疏地散布在河岸上沟渠边,静守一隅属于自己的天地,让人想起那些隐于民间的修行者,独来独往,互不相扰,自得其乐。
这让我想起在山崖上玩闹时偶然遇见的令一种山花儿。离我家不远有一条河,河对面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石头山。最近的那座远望去像一只卧着休息的老鹰,我们都叫它鹰嘴子。
鹰嘴山南坡略低缓一些,北坡则陡峭得多。所以我们喜欢从南面爬到山崖顶,在鹰嘴山的石头平台上玩闹够了,就紧贴着山崖边,沿着一条细沙小径连蹭带溜滑到山脚下。
有一次,在往下滑行的过程中,我的目光被石崖缝里和刺丫丫堆下一闪而过的几抹幽蓝吸引。我连忙手撑崖壁来了个急刹车,扭头凝神细看。
这一看不要紧,我简直被那花儿人间难得的美惊呆了。它们有的长在石崖缝里,有的则静静立在刺丫丫丛下,纤细娇弱的一簇,那花儿蓝中透着紫,极像人们传说中调不出的靛蓝色。花形奇特有点儿像豌豆花儿,但又比豌豆花儿要玲珑娇柔得多,一副含羞待放的样子。
习习山风掠过,那花儿就舒展腰肢,娉婷漫舞起来,衣袂飘飘恍若下凡仙子。这真是花中真正的隐士,避世而居,远离尘嚣,独守清幽,所以才美得那般出尘,令人魂牵梦萦,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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