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我们村里常常有一个肩挑小木厢,里面装着扎圆子簸箕的工具,竹条圈及凳子的老翁。
他个头不高有五十来岁,姓刘,绰号刘发财。
他每天走街串巷,一边不停的吆喝着:“扎圆子簸箕来!——”
生意人特别能言善辩,时间长了,他在我们村就成了老熟人,同时,他对我们村里的每一户人家的底细也能了如指掌。
他还是个爱说媒的媒翁。说十个九个荒,就为了吃点喝点。
可他从来不抽烟,就是他的手触到烟具缸,烟袋锅他也要恶心呕吐半天,更别说是烟头烟灰了。
一天下午,我们村里的二队长达拉的媳妇,在家正寻思着刘发财两天没来了,突然听到了叫喊声,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拿着本不该扎的簸箕跑了出来,老远就和他打招呼,一边高声喊着,“扎簸箕的刘兄——弟!”
刘发财看到队长媳妇出来给他打招呼,便加快了脚步,颤悠颤悠的向她家门口走去。
刘发财自上次在她家酒足饭饱之后说的那些话,虽说是实话可都是不该说的,现在还记忆犹新:“我看你们家过的真好,你家的令郎君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有工作,若配我家女儿那才叫郎才女貌啊,绝对佳人!将来我也有依靠了。”
“你不是没结过婚吗?那来的女儿?”达拉媳妇一出口,刘的脸拉的特长,他急了“谁说不结婚就不能有女儿了?我不会捡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立马纠正说“谁说我是捡的?你!……我,扯这些干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给你说的是我邻居家的姑娘,那女孩给你家儿子绝配!”
刘的确是捡了一个女儿,二十来岁,长得花枝招展的,似掌上明珠。他决心自己亲自给女儿找婆家。
他的确看上了达拉当矿工儿子的相貌,达拉又是个村干部,就欲擒故纵假说给别人的女儿说媒,来考验达拉一家人的品性。
刘一边回忆着很快到了达拉家门口。
“你好啊刘大哥,两天没过来了是不是出远门了?你说的那个姑娘什么时候能和我儿子见见面啊?
我儿子本来自己谈了一个,我们嫌她是抱养的独生女,又无兄弟姐妹,这种人命毒。
我儿子现在就等你的话呢,”她说着望了望周围,“不然你到家里说话吧?”
达拉媳妇对走来的刘客气的说。
“这两天,还不是为了给你说儿媳妇的事情,嗨,别提了……哦,还需要到你家里坐坐?”
这个爱贪吃喝的家伙莫愣两可的伸缩着,“也好,说媒的事情,应该需要郑重其事,那就照你说的家里说话。”
进了家门,刘把担子一放,大摇大摆的走进屋。
“你请坐,刘兄弟。”达拉媳妇客气道,“你还没吃饭吧?你坐着,我给你做点饭吃!”
“说实话大妹子,我还真得饿了,一早出来,混水没沾。”刘毫不客气的说。
可她家里就剩一张粉皮。一绺粉条,还有前几天自己图便宜买回家的一块病死母猪肉,好长时间想扔还没扔掉的几条二寸长的小咸鱼。
饭已经吃了几顿了,可到现在也没看到那女方到底长的什么样。
这次不由得随口只想客套一下,没想到假喧套遇上了实在客。
但为了不让儿子和那个独生女好,只能将错就错,她想了一个妙招,——既充了面子,又不直接得罪他,还不使自己受多大损失的良策。
她连忙装上一烟锅子烟衔在嘴里,——这是她的惯例,一有心事,或者事情一多就先装上袋烟,半尺左右的烟杆,衔在嘴里,边抽边忙。
这次她衔着烟锅里冒着烟的烟杆,灶台上下,一把柴火一阵烟,烟熏火燎一阵锅碗瓢盆交响曲完毕。
一样死母猪肉炖粉皮,另一样是干咸鱼炖粉条。
另外,用两个鸡蛋下面条。干净利落的做好了全都端到桌面上。
“吃饭大兄弟,没把你当外人,别不好意思吃,就烧了两个菜。”达拉媳妇客气得说。
“不当外人就好!大妹子,你还再怎么客气啊,这又是鱼又是肉的。”刘也客气道。
他毫不迟疑的坐在了桌子前面。
“大妹子,你也坐下吃点?”
“甭客气,你先吃大兄弟!”
他们彼此歉和着,……
“前些日子,我去那女孩家,跑的路上都不长草了。没想到那个不要脸的跟了人家跑了,不过,没关系这两天我又在外面物色了一个比她更好的!”刘还没开吃,就又吹上了。
“你说了两三个了,我们连姑娘的面也没见着。儿子为此也和他的女朋友不再联系了。就等你的了!嗨,又谎了大兄弟?”
“我也不知道那个姑娘长的那么漂亮会做出这种丟人的事情来。”
“你吃菜,本就没弄多。”达拉媳妇说着出去了,像在找什么东西。
刘一人坐在别人家里吃饭,心想这会儿总没有人监视,总可以狼吞虎咽的吃了,于是,他便伸出筷子挟那诱人的油光软滑的粉皮吃,可是无论他怎么挟,也挟不出盘。
他发现原来那张粉皮是原张炖进汤里的。除非你端着盘子往嘴巴里面扒拉。可毕竟是在别人家里。
那他只好捡粉条炖鱼,一根粉条有二尺长不说又咸刺又多的小鱼。
他只有选择了猪肉吃,猪肉到是挟进嘴里了,但就是怎样嚼也嚼不碎,饥饿难耐的他,伸长脖子想努力咽下去,没想到那块嚼不烂的死母猪肉下到刘的咽喉中间,就再也不愿往里进了。
这样,他就再努力的往外吐,可又无法吐出,这样,即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眼看就要被咽死的难受,他端起茶水倒进口中,再努力下咽,再努力,终于吞了下去。
酱红的脸色还没复原,达拉媳妇从外面进来,“刘兄弟,你的脸色这么红,别不好意思吃,你挟菜吃。”她一边说着,又自语的说,“真奇怪了,这烟锅会掉到哪里去呢?”
刘一听达拉媳妇的问话,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本不想再吃,可心里想,“不吃白不吃,饿的难受,”
他干脆就把那碗鸡蛋面条吃了吧,谁知道刚吃了一口,就嗅到一股烧烟味,由于饥饿,以为自己讨厌烟脏所造成的错觉,就不顾一切的吃了起来。
让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一个他平时最厌恶,最可怕的东西竟然出现在他张开了的嘴巴之中,——一个赤裸裸的黑烟锅出现在本不大的面条碗里。
他承受不了了,简直比吃了屎还恶心,于似乎,他心里七上八下心翻作呕,一下子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桌上饭菜尚未动,桌下脏污满地涌。
这时,达拉和儿子一步赶到屋里。
“你,……你们看上去道貌岸然的,你媳妇竟然……呕!我总算看清楚了你们”刘指着达啦爷俩说。
达拉及儿子是蟑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清楚的看到,一个黑铁烟锅流着咔啡色的泪水,委屈的卧在盛着半碗面条的瓷碗里。
这时,院子里有人喊:“这是达拉队长的家吗?”
屋内所有人都往门外望去,“女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刘发财吞吞吐吐的问来者。
“我正想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刘的女儿问,然后看着达啦的儿子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他的。”
顿时,他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但每个人的心里都似乎明白了什么。尤其是达啦两口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刘发财的女儿,仿佛哭笑不得,又特别亲热的神态。
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了两个和刘发财女儿长的一模一样的,达拉的女儿大妮和二妮。
这时,达啦儿子蹙着眉质问父母亲: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就是说的他要给我说媳妇?”然后,扯着刘发财的女儿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就是我的女朋友。真还奇怪,怎么长的和我的两个妹妹那么像。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样一来,弄的达拉媳妇泪流满面,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攥着发财女儿的手说“孩子对不起!一下生了你姐三个,那个时候实在太穷了……就把你放在路口了!……呜,呜呜,对不起啊孩子!”
“谁是你该子?!”刘发财女儿说罢跑了出去。
达拉的儿子慌不择言的质问父母,“你们是怎么搞得嘛!”随机也追了出去。
“儿子!她是你亲妹妹啊!”达拉媳妇喊道。
“她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啊!是你们把孩子扔到路口,我捡到后含辛茹苦养大的!”刘发财怒红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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