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Jshiren -
《生活瞬间》系列
她对面坐着一个男人，衣品一般，但十分整洁。或许旁人不会在意，但她察觉到，男人好像没有适应这身穿着。
他们在咖啡厅，是她选的，她认为这样最合适。
环境不至于太差，比较适合坐下来聊天；比吃饭的节奏快，不至于浪费彼此过多的时间；而且一杯咖啡应该也算不上经济损失，如果要这样计较，那化妆……
算了，如果这样计较，更说明初次见面，在咖啡厅就是正确的选择。
一
此时，菜单正对着男人，是她摆向他的，男人客气地让她看，但她很坚持。
“你会更喜欢哪一种呢？”男人把手中的菜单翻了一页，抬头和她对视了一眼。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了句：“随便”。
看着眼前这位男人，她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妥当，于是补了一句：“都可以的”。
但其实，这个“随便”是经过了思考的，她不知道已经来过多少回，你要让她说更喜欢哪一种咖啡，她就会想到过去喝不同咖啡时，对面坐着不同的男人。
或许咖啡本身没什么问题，但再去提起这些名字，难免出现一些人的影子，模糊和深刻，就像一团迷雾在眼前，那些男人从中若隐若现。
但经他刚才这么一问，这一团雾之中，好像照进来一道光。
二
或许此时发呆不是什么礼貌的状态，她偏头四处张望，零零散散坐着二三十人，“他们都在想什么呢？”她问自己。
随着这个疑问，她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她回想起过去，在这里的经历。
她遇到过对方直接做好决定的，有的甚至还没等她来，咖啡已经上桌了，一般是时下流行的饮品，有时也会是美式，这样的提前点好，或许更容易些。
但她都没喝，她只是盯着，随着聊天气氛的变化，她会拿勺子搅拌一下，亦或是撕开一份糖。并非不喜欢，只是无论怎么做，好像都没有喝下的欲望。
她也遇到过询问她意见的人，一般都会直接问她想喝什么，她好像也不知道，这个就纯粹看心情作答了，就好像预报天气那样，接下来是否会喝，与刚才的答案无关。
三
然而这次很意外，“我会更喜欢哪一种呢？”她在心里问自己。
“或许他问的是咖啡吧，就当他问的是咖啡，我会更喜欢哪一种呢？”她从没认真想过这种问题，一杯咖啡罢了。
或许不是她从没想过这种问题，是她不需要想。不，她需要，她只是没有机会想。
从小，她的选择权就掌握在别人的手上，即便是让她自己来选，也无非是类似于“钢琴和小提琴你想学哪个”、“高考结束你想去三亚还是厦门”、“你对法律和金融哪一个感兴趣？”
但即便如此，她仍旧没有选择，这表面上看起来是一道选择题，实际上它也确实是一道选择题，一道标准的单项选择题，而标准答案，自然藏在提问者的心里。
以至于后来的日子，仅仅是有人对她说：“你这道题选错了。”她都会吓得一激灵。
或许是她选错了吧，因为这些题目它都有标准答案啊。但人生的很多选择，都只有题目，从未见过答案。给她提问的那些人，又到底要的是哪个答案，她不知道。
四
“要不一会再点吧。”男人开口了，但她似乎没听到，男人喊了她的名字。
“啊，好。”她被自己陷得过深的思绪有些吓到，她竟然在初次相见的人面前，进入了这种状态。
男人把菜单挪到一旁，但没有合上，展开的是甜品的第一页，上一页便是咖啡的最后一页，这个她熟悉。
“你知道我叫什么？”她的这个问题显然很傻，但于她而言又太正常，她很少去问对方的信息，反正是为了应付父母吧，也不会再见第二次了吧。
“啊，我猜的。”男人答。
她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或许是王阿姨告诉他的：“骗人，名字也能猜吗？”
“真的，你看你社交账号的资料。”
“你还猜到我什么？”她问。
“还猜了年份、高度和……”男人如数家珍。
“和原产地是吧，怎么听起来像是白酒呢？”她不知为何突然就放松下来。
男人眼前一亮：“那可能是白酒最近比较火吧，就不能是茶叶吗？”
两个人乐成了一团，这是她第一次在相亲的时候，发自内心的喜悦。
五
“我突然想要喝东西了！”她突然理直气壮起来。
“好，是在这里吗？”男人这样问。
她仿佛被通了电，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穿透了她的身体，从脚底直冲头顶，那好像是在极乐世界才会拥有的感觉，是一种超脱这个世界的状态。
“打开了。”她把这句话压在心底默念，看着眼前的男人，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或许是闯进来了，都一样。
‘或许，这一瞬间，无论他点上来一份什么，我都会把它喝完，带着同刚才一样的喜悦喝下去。’
‘但他连菜单都没再看一眼，他只问我是不是在这里。不在这里在哪里呢？原来我们还可以出去重新再选一个位置呀？可不是嘛，是谁规定了我们只能在这里，我为什么要认定这个地方。’
她回想起过去，回想起人生中无数个选择题，她总竭尽全力为眼前的那道题挑选答案，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直接把题目都给换了。
‘不，他没有换掉我的题目，是我禁锢了自己。一直以来，我都把提问者的内容，当成了我能够选择的全部条件。然而，问题是他们提出的，答案却是我自己承担。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可以说是我不够努力，而不是他们给予了错误的引导。’
六
“对了，你叫什么。”她大方地问出来。
面对这样的问题，彼此都不奇怪了，在这短暂的几十分钟里，诞生了这样的默契。
“先让你喝上东西再说。”
“不，我要先知道你叫什么！”
“那我要先知道你喝什么。”
“你这样会失去一个联系人的。”
“不会的。”
“会的。”
“不会。”
“我说会就会。”
“好，你说的算数。”
“唔……我要问什么来着。”
“问你喝什么。”
“才不是！快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
“你是不渴了嘛？”
“啊啊啊！”
后记：
你说以后要是我不跟你拌嘴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文 字 © / 浇玫的诗人
摄 影 © /来杯冰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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