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鬼压床

作者: 何以故哉 | 来源:发表于2019-03-02 15:28 被阅读14次
    故事——鬼压床

    1

    杨兰又梦魇了,她惊叫一声醒来,发现自己一手拿着剪刀,正朝自己脖子上戳。

    剪刀是她昨晚放枕头下的。因前两个晚上做了噩梦,她便学姥姥的法子,在枕头下放了把剪刀“镇邪”。

    可是不管用。

    这回她梦到了一群戴狰狞面具的人。一个个穿着戏服,打着灯笼四处寻她。她躲在一片残垣断壁间瑟瑟发抖,蓦然,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大白天的做噩梦!杨兰慌了。

    她打电话给出差的丈夫刘卫,男人一番不痛不痒的软语安慰后,说:“实在害怕就开着灯睡吧。”

    杨兰挂断。

    十几年老夫妻了,二人很少互发微信。如果不是怕得要命,杨兰也想不起给丈夫发消息。

    她心里仍然惴惴,于是告诉了闺蜜灿灿。

    “是不是睡觉姿势不对?”灿灿问。

    “不是。我睡觉一向规矩,可这几天一闭眼就梦魇。以前从来没有过。”

    “是不是老刘不在,你一个人睡空得慌啊?” 灿灿笑道。

    “他出差也不是一次两次,以前也没有这样过。”

    其实杨兰和刘卫几年前就分房睡了,起初是因为拌嘴,后来因为杨兰宫外孕,接连两次流产,两人决定分开,时间长了倒习惯了,早晨各自出房,像住宾馆的同事。

    “那……屋子里莫非有不干净的东西?” 灿灿说。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灿灿想想回道:“迷信的说法就是,屋子里有邪祟。”

    邪祟? 杨兰有些狐疑。

    她不愿意相信这种解释,毕竟是受过大学理科教育的人,虽不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也不信鬼神作祟。

    “这东西吧,有时也不能不信。” 灿灿道。

    2

    “兰兰,今天我算了个命,”

    杨兰躺下,发现刘卫给她微信留了一大堆。

    “我其实也不信,被老九拉去算着玩儿的。算命的是个乡下老太太,她说了两件事,把我说毛了,”

    杨兰好奇地往下看,她不信刘卫这种最彻底的唯物主义党员会信迷信。

    “第一件事你知道,就是去年我开车栽沟里那事,她说和冤亲债主有关,”

    杨兰心想,车祸这事儿很多人知道,说不准老九是那老太太的托儿。

    “第二件事儿,我都没告诉过你。老太太说我们家有个少女冤魂。她应该说的是我表姐。”

    杨兰头有些发胀,这怎么还扯出表姐了。

    “我父母当年结婚一直不生养,我表姑家好几个女儿,于是把四女儿给了我们家来‘引弟’。也是巧,一年后我就出生了。”

    杨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听说过这种收养女儿引弟弟的事情,没想到刘卫也是这么被一个女孩“引”到世上的。

    “表姐比我大三岁,对我很好,也勤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挨爹娘骂,小学没念完就辍学了,起早贪黑帮父母干活。

    我上初中后住读,表姐进城打工,每星期都给我送好吃的,还帮我洗衣服。可初三那年,她突然喝敌敌畏死了。临终前还给我织了一套大红的毛衣毛裤,那几天我哭得没法上课……”

    杨兰看得鼻子发酸。她想起刘卫确实有套红色毛衣裤,已经褪色变薄,可刘卫一直不扔,搁在主卧室旧皮箱里,不说都记不起来了。

    但刘卫为啥从来不告诉她这事儿,还有前年去世的公婆,原来嘻嘻哈哈的丈夫心里,竟藏着这么悲情的故事。

    “太晚了,明天回去跟你细说。你关好门窗睡吧,主卧易做恶梦就睡书房吧。”

    3

    杨兰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她白天没睡好,眼皮有点沉,心想这回肯定睡到天亮。

    可是刚一闭眼她就清醒了。脑子里回想刘卫的留言,冤亲债主?莫非刘卫的车祸与这表姐有关?

    刚才只顾看也没问他,杨兰翻身打开手机,手机电量只剩5%,她赶忙去主卧取充电器,可刚拿起充电器,灯灭了。

    停电了?

    杨兰开门去看电表箱,电表箱显示屏黑黑一片,楼道里应急灯发出暗绿的幽光,电梯的数字也不再发亮。

    杨兰沮丧地回到书房和衣躺下。手机电量剩了3%,马上就耗完了。杨兰关好门窗,没有拉窗帘,她想让窗外月光照进来,太暗了她也睡不着。

    她强迫自己闭眼,心中念起了数字。灿灿说她数不到三百就能睡着,杨兰打算数到五百。

    而其实数到一百多她就迷糊了。可她分明又是清醒的!

    她听到耳边噪声嗡嗡,一个女声捏细了嗓子唧唧怪笑,她就在门口,披着头发。

    是刘卫的表姐吗?

    不,一定是做噩梦了。杨兰想睁开眼,她知道睁开眼就好了。她努力挤了挤眼皮,睁开眼睛,可那些声音还在,而且一高一低呼应着……

    不,自己没醒,是梦中梦。杨兰继续挤眼皮,这次她看到了屋子里的摆设,白瓷笔筒泛着微光。

    杨兰不敢睡了,她坐起来靠着枕头,打算一坐到天明。

    可是她还是睡着了。梦里是残垣断壁,影影绰绰的有人在穿梭寻找什么。

    “找到了!” 有人喊。

    一群穿着戏装的人提着一个女人向黑暗处走去,杨兰想看清那女人是不是自己,突然那女人回过头,杨兰惊得大叫,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可是杨兰觉得她在狠狠瞪着自己。

    4

    杨兰真正醒来是早晨7:30。

    睡书房照样做噩梦。杨兰顿时懊恼起刘卫来,都怪他发的那些留言,扰得她心绪不宁,一晚没睡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电,隔壁的人已经在放着音乐做瑜伽。

    杨兰浑身疲倦,坐了片刻,一头埋进枕头,她要继续睡。

    “都这会儿了还睡?”

    是刘卫回来了。

    杨兰假装听不到,躺得死死的。突然,眼皮被软软的嘴唇亲了一下。杨兰受了惊一样睁开眼,尖声道:“干嘛?” 可“嘛”字说到后面,又带来点娇嗔。

    “快起床,看我搞回什么东西了?” 刘卫道。

    杨兰睁开眼,见刘卫手里鼓鼓囊囊提着一大包东西。

    “啥?” 杨兰一骨碌坐起来。

    刘卫一扯拉链,包里红黄白一堆物件儿。杨兰仔细一看,懵了。这不是清明节的金元宝大贡馍吗?

    “干嘛呀你这是?” 杨兰有点失望,她不屑地瞟了刘卫一眼。

    “嘘——,那老太太出的主意,晚间在道口摆贡祭奠一下,发送发送。” 刘卫道。

    “哼哼,”杨兰冷笑道,“亏你还党员呢,居然搞迷信,你让别人看见怎么说你……”

    “两码事儿!” 刘卫道。

    “哎,你表姐这事儿,以前怎么不告诉我?她为什么自杀?”

    刘卫脸色一变,眼圈红了。“我妈打了她,骂得她很不好听。”

    “为啥?” 杨兰想起虚弱的婆婆,不信她有那么彪悍。

    “因为我。表姐给我写了封信,我妈知道了。”

    “写了什么?”

    “唉,就是那年纪女孩胡思乱想的东西,我那时小,因为错别字多,我当笑话给我妈念了……”

    杨兰脑子直嗡嗡,她白了一眼刘卫,问:“你表姐喜欢上你了?”

    刘卫没有吭声。

    杨兰脱口道:“作孽!那这表姐看来是报复你们了。”

    “算命老太太是这么说的。先是报复我父母,然后是我……也带累了我们的孩子。”

    杨兰本来一腔同情,听到失败的孕事也与此有关,更联想到这几次噩梦,她的愤恨立刻转向了“邪祟”。

    “别怪她,兰兰。” 刘卫似乎猜到了杨兰的心情,“不管讲迷信还是真赎罪,我得按老太太说的去做这趟发送。”

    5

    渐进子夜时分,刘卫提着一包东西出门,顺便带走了那套红毛衣裤。

    杨兰没有跟他去,她心里憋屈得很。她想起自己这十多年的日子,就像被人捉弄了一般。

    等刘卫进门时,她已经钻进被窝, 枕巾上一大片泪渍。

    刘卫傻傻站在她床前,半晌说道:“以后我们不要分开睡了,兰兰。” 听声音,显然刚痛哭过。

    杨兰抽泣了一下,没有说话。

    “夫妻分开久了,邪祟就会进来。老太太说……”

    没等刘卫说完,杨兰放声哭起来。两个人依在一起,像久别重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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