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人告诉我,姥爷还有比打鱼、修鱼亮子更厉害的居然是耍牌时,我觉得我的认知系统如旧电脑一样,应该重装了,否则我真的接受不了,就像身体的免疫系统排斥外来病毒那样的剧烈冲突。
耍牌就是du bo。
我很小的时候,东北农村农闲,很多男人耍牌,就是赌博,方式主要有:扑克牌的三打一、十点半、一揭两瞪眼,看纸牌(实际就是纸麻将,玩法略有不同。奇怪的是九十年代才开始有了打麻将))以及推牌九。
农村一般的男人多数都玩儿扑克牌和看纸牌,属于小赌,几分钱、几角钱到几元钱不等,输赢几元到几十元,百元以上的几乎没有。冬天一般很多家都有,到了农忙的时候,就没有人玩儿了。
推牌九属于大赌,且一般都是专业赌徒玩儿的,我只在屯子里看见过一回,看了不到一圈,就被人撵走了。
我觉得大耍牌的都应该是坏人,爹妈和屯子里的人都这样认为。
姥爷去世十几年以后,我都参加工作了,有一年去二舅家,聊了姥爷很多事儿,快半夜了,只有我俩的时候,才听二舅说,姥爷愿意耍牌,玩儿的挺大!
我当时的表情肯定吓坏了二舅。于是,二舅就把几句话变成了一个长篇叙事故事。
解放前,姥爷年轻的时候,就耍牌,但是不跟附近的人玩儿,玩儿的也不大,也不是经常玩儿。
解放后,姥爷不耍牌了。 后来隐隐约约听很远地方的人说,可能是姥爷耍牌,玩儿的挺大,也在圈内非常有名,但是一般人不知道他是谁,在哪儿住,他特别低调,突然来玩儿,突然就走,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去(打牌的人不知道,门卫不知道,哲学家也不知道)。 一次赢几百元,也有时候一次输几百元,输赢没有反应。
这确实是大赌,豪赌,因为当时一般的干部每月工资都在30元以下,也就是说,一次输赢是一般人好几年的工资,按照这个比例,现在也算是豪赌。
然后猜测可能是姥爷:人的特征、职业特征等。
但是人们在二三百里范围内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
有一年,二舅因为有件事儿与别人赌气,冬季开始耍牌,比一般人赌注大一些。
姥爷听说了,就回来劝二舅,姥爷的孩子都听姥爷的话,但是,这次二舅话是听了,还是忍不住偷偷去耍牌。
有一天,姥爷跟二舅说,跟我出趟门办点事。
他们到了隔着一个县的偏僻的林区,原来是一个不为人所知的赌博点。
姥爷先带着二舅看了几场,都是大赌,几百元输赢的,看的二舅目瞪口呆。
接下来,姥爷上场,二舅在旁边看,白天基本跟平常屯子里的人玩儿的差不多,就是赌注大,打牌的人几乎没有一句话,旁边是好吃好喝好招待。
到了下半夜,有些人就犯迷糊了,这时候,姥爷本来就炯炯有神的眼睛更加明亮专注,接连和了几把大的,就赢了几百元!
就在二舅惊奇不已的时候,姥爷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二舅,然后手腕一个几乎擦觉不到的动作,二舅看见了姥爷袖子里有一张自己听牌后马上要自摸的六条!二舅以为看花了,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袖子里有一张六条!如果不是姥爷之前叮嘱他“不论看见什么奇怪的事儿都不要慌张”, 二舅强肯定会叫出声来,感觉自己手脚不会动,脸都麻了,脑袋里却是轰天的雷响:
鬼牌!就是影视剧说的“老千”!
那天晚上,姥爷赢了三百多(当时都是用特殊的小豆子代替,最后结束的时候,由房东兑换成现金)。
第二天,睡了一整天,晚上继续玩儿。
换了两个人,姥爷又让二舅看见袖子里的牌,但是,姥爷几乎没有和,一直输。昨天和姥爷一起玩儿的人开始赢,有两次,都是和的姥爷袖子里的牌! 天快亮的时候,姥爷已经把昨天赢的都输完后,又输了一百多,最后两把,姥爷自摸,赢回来一百多,两天合计只赢了几十,除去给人房东抽成,几乎不输不赢。
回去的路上,姥爷跟二舅说了几句话:
小赌家门口,大赌在天边。
长期看,赌钱的人不会攒下钱的。
大赌必有鬼!有鬼还贪的人,没有好下场,不光光是人身安全。能把握住的人,十不过一,我可以,是天生的,你不行,也是天生的。
自此,二舅不再耍牌,哪怕是一分钱的。
二舅成为亲戚里唯一一个确切知道姥爷耍牌、见识过姥爷耍牌、且实实在在目睹了传说中的老千技术的人! 我也是亲耳听见二舅讲述姥爷耍牌的两个亲戚之一(另一个是口紧如没有盖的瓶子的大舅家的表哥。我的这篇文章将对所有亲戚屏蔽)。
此后,姥爷也逐渐减少外出赌博次数(他在鱼亮子上,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他干嘛),三年后,彻底收手。 至于是什么原因、是否洗了手、以及洗手的话是不是在真的金盆里......不得而知。
再三年后,姥爷病故。那些肯定有的很多传奇、惊险的赌博故事,就跟姥爷的打鱼等很多谜一般的传说一样,都永远地无从知晓了。
二舅还说,家里盖房子、三个儿子娶媳妇,姥爷都拿出来相应的钱,没有耽误任何正经事儿,也没有任何人想什么,大概认为姥爷在鱼亮子应该有些额外的收入吧。儿从外表、日常开支上,姥爷也与常人无异,
偶尔有两次,给姥爷烧纸祭奠的时候,心里突然冒出来个想法,如果姥爷在那边也耍牌消遣一下(不禁赌的话),这些钱可能会派上用场!瞬间,又赶紧救赎般地责问了自己,同时,给姥爷的那个烧纸的地上画的圈子里,又多加了几摞黄表纸。
愿那边的姥爷也一样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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