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之中,女子随意的斜靠在一株翠绿的竹子上,雪白的衣裙随风摇曳,有些缥缈的感觉,手中的竹箫敲打着竹叶,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人心疼,可又无能为力。
她是一只狐妖,一只等了一个人千年的狐妖,他在等他回来找她,可却一直没有等到。茅屋前的那盏灯一直亮着,因为她害怕他找不到回来的路,害怕他一个人孤单。
“你又调皮了,再跑,我可就救不了你了,乖一点。”
袖中的白绫一挥,随即卷回了一团白绒绒的东西,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蹲下身子,抱起那团白色的东西,纤细的手指抚摸着那白色的绒毛,软软的很舒服。
白色的小狐狸极为温顺的蹭着她的手,哼哼了几声,享受着她的抚摸,用它那的柔软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像是撒娇一样。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的,出来吧。”
淡淡的一笑,温柔的看着怀中的小狐狸,语气平静至极,却又有些清冷的感觉。这样的她总是让人心疼,让人想占为己有。
一声轻笑,有些低沉,有些邪魅,有些淡然,亦有一些惊讶。
他从一丛绿竹之后踱步而出,暗红色的尊贵衣袍让人望而止步,墨发三千用玉冠束起,唇角挂着少见的笑意,给他添了几分温和。
“天凉,姑娘还是早点回家去吧,听说这竹林里晚上会有一些让人害怕的东西。”
低沉的嗓音让人沉迷。第一次,他主动和人说话;第一次,这么温柔的和人说话;第一次,他愿意放下身份,用一个普通的身份和人说话。
她愣住,天凉了吗?好像的确如此,不过,自己却一点也不觉得凉。安抚着怀中的小狐狸,望着他。
“我的家就在这里,倒是公子你,天色也不早了,如果不早点下山,恐怕真的会遇上什么麻烦。”顿了顿,“还是说公子你不知道下山的路?”
她淡笑,害怕的东西?说的是她吗?或许是吧。
他只是一愣,随即便笑了,笑容有些恍惚,真是个聪明的女子,他喜欢,不,是很喜欢才对。
“在下萧煜,敢问姑娘芳名?”
“狐妖,白芷。”
狐妖?他有些愣住,随即便扯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修长的手指转动着手上的一枚扳指,像是在想些什么,久久不语。
抱着小狐狸,淡笑一声,面色平静,心中却说不清道不明了。很久之前,有一个人也是这样问她的,也是这样的动作,没想到,时隔千年,自己居然还没有忘记当初。
“天色已晚,不知在下能否到姑娘家中借宿一晚?明日便回。”
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了,狐妖,到真是有趣,也不枉他这次出行了,明日,明日他便要回去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怎么说也得做些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公子可真是说笑,找一只狐妖借宿,难道公子就不怕我半夜吃了你?”
放下手中的小狐狸,理了理自己有些褶皱的白裙,笑颜如花,语气是难得的轻佻。转身,往茅屋走去,缓缓地点燃了那盏灯。
不语,随即便跟了上去,见她点燃那盏有些破旧的灯,不禁挑了挑眉,随意的靠在一旁的竹子上。
“你在等谁?”
“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他笑而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她,随意的理了理自己的暗红色的衣袍,墨发三千随风而起,修长的手指拂过一旁的竹叶,好不悠闲的感觉。
天色渐黑,他也成功的留了下来。看着门前的那盏灯,又望向那条幽静的小道,她等的那个人会从那里回来吗?好像不会回来了吧。
“你等了多久?一只狐狸再等一个人本来就很不可思议,而你,看样子就已经等了很久了,难道就不觉得累吗?”
良久,他出声问到。耳旁却听到了一阵凄美的琴音,似有若无,转头看去。女子一袭白色的衣裙,月光柔和的洒在她身上,却更显凄凉了。柔若无骨的小手拨弄着琴弦,让他不禁有些失神。
“既然已经等了这么久,何必在乎还要等多久。”顿了顿,“你似乎不是多话的人,为什么问这些,更何况,这些你也没有必要知道。”
夜晚抚琴是她的习惯,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变过,所以说当地的人晚上会听到琴音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可却从来没有人亲眼看见过。
“逝者已逝,何必牵挂,红尘本就如此,若都如此,红尘也就不是红尘了。”他笑,背对着她,“你有足够得时间去看破这些,何必局限在这小小的山林之中。”
她不语,依旧扶着琴,红尘?那是什么?千年前就已经看破了,如今这里很好,无牵无挂,一个人,乐得自在。
“所以?”
“跟我回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家小姐白芷,倾国倾城,温婉贤淑,对朕有恩,特封为贵妃,赐封号墨,居未央宫,钦此。”
伸手接过那张明黄的圣旨,身上的那袭正紫色的宫装贵气逼人,高贵端庄。比起竹林中的她,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冰冷的无感情的狐妖。
那天,他那句跟他回宫,让她不禁失神,恍惚着答应了。然后,第二天他便带她进了宫,今天就封了妃。他有后宫佳丽三千,而她只是他一时兴起带回宫的人,可有可无罢了,而她自己也只是为了了解他所谓的红尘罢了。
“还满意吗?”
他笑,明黄色的龙袍威严至极,少了几分邪魅,多了几分稳重。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桌上的青花瓷杯,有些慵懒的靠在那里。
“萧煜,你...”
“不,你应该唤我夫君,这是我给你的特权,也只有你才能唤我夫君,白芷,我要的是你的心,不是你的人。”
他打断她的话,皱着眉头,感觉有些生气,有些无奈。第一眼见到她,便被她身上的孤寂所吸引,他羡慕那个已经不在的男子,因为她爱他,愿意等他,不论时间有多长她也愿意。
“一年,我只在这里待一年,如果一年之后你我还是如此,那么,我回我的竹林,你做你的皇帝,各不相欠。”
充耳不闻那些话,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转过身,背对着他,原本好听的声音却说出了让人心寒的话。他只是淡淡的一笑。
“好。”
似乎时间过得很快,弹指一挥间,她在皇宫也已经待了接近半年的时间了。那一年之约,谁也没有提起,似乎是忘了,又似乎只是记在心里。
未央宫内灯火通明,明黄色的衣袍闪入宫内,立在那张软榻前,看着那个熟睡中的紫衣女子,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拂过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还准备装到多久?夜里凉,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裳?”
温暖的手掌包裹着她那冰凉的小手,放到他怀中。许久,她才睁开双眼,有些恍惚的看着他,他宠她入骨,世人皆知,却唯独她不知。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晚不来了吗?奏折批完了?”
抽回自己的手,像是例行公事一般的问了几句。她记得他说今晚不会来的,她记得今天是他迎娶另一个女人的日子,她记得他今晚应该和另一个女人圆房的,这些她都知道。
“白芷,忘了那个人很难吗?既然千年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等着他,我要的只是你的一丝怜悯,一丝同情,一丝真心,可你却从来没有给过我。”摇了摇头,继续道,“一年已经过去一半了,还有半年你就可以离开了,我也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伸手想要抚摸她的发丝,却还是忍住了,是他自己想多了,是他强人所难了。她愣住,有些失态的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夜里凉,你早点休息吧,这几日就不来看你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语罢,便朝宫外走去,好大的背影隐隐约约有些悲凉,他是王,却输给了一个女人,看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一点也不假,自嘲的笑了笑。
看着那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愣了愣神,柔夷拂过自己心口,为什么这里会痛?
“娘娘,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出去走走吧,奴婢看您从住进未央宫时就没有出去过,奴婢前些日子看御花园中的桃花已经开花了,现在这个时候正好可以赏花呢。”
宫女净月在一旁小声的提议,这个主子她很喜欢,不过却冷冰冰的,不喜欢说话,不喜欢笑,就算是皇上来了也只是淡淡的问一句,别无其他。
“十七天了。”
她呆呆的望着殿门口,紫色的罗裙有些褶皱,却也没有在意。十七天了,她已经有十七天没有见到他了,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她自己也不清楚,好像自己只是一个傀儡一般。
“去御花园瞧瞧吧,宫里的确有些闷了,净月,去把那件白色的披风拿来。”顿了顿,“不用去了,走吧。”
一如平常,淡淡的语气让人心疼。不知从什么开始,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去做一个妃子,如何去做一个贵妃,如何在那些讨厌的人中间周旋,如何压制自己心中的那份不明意味的情愫,说来的确有些可笑。
移步御花园,半年来不曾出过未央宫,不了解这皇宫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看来,和外边是有不同的,金碧辉煌的宫殿,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手指拂过一旁的桃花,唇角微微上扬。
突然,唇边的笑意有些僵硬,身子毫无预兆的晃了晃,往后退了几步,扶住一旁的一株桃花树,几朵桃花从树上落下,落到她的发间。
不远处,男子拥着另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笑的温柔,他们身后的宫人低着头,只笑不语,一副和乐融融的画面。
张了张嘴,苦笑一声,默默的转回了身,指甲在不知不觉种已经掐入了掌心。眼眸低垂,柔夷缓缓地放在心口,这里又在开始疼了,为什么?是因为心痛吗?可为什么心痛呢?
“咳咳咳。”
不知怎的,居然咳了几声,这半年以来,似乎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即便是妖,也会有死去的一天,而她如今,是否也是如此呢?这样也好,早点离开,早点解脱。
“你们先回去吧,本宫想一个人走走,净月,吩咐厨房晚上做一些桃花羹,本宫最近有些嘴馋了。”
淡笑一声,带着淡淡的疏离。见她们退下,只感觉身子有些轻飘飘的,却还是倚着桃树躲到一块石头后边,现出了原形。白色的狐狸病殃殃的,原本好看的眼睛黯然失色,耷拉着脑袋,躲在那里。
“咦,这里有一只狐狸!”
感觉到有人靠近,下意识的就准备逃走,却被几个手脚利索的太监抓住了,挣扎了几下却于事无补。被人倒提着,感觉很是不满,直接扭头咬了一口那人的手臂。或许是那人感到疼,便立即松了手,却朝着狐狸的头上重重的打了一拳,然后丢在地上用脚踹了几脚。
呜呜的叫了几声,沉重的眼皮忍不住想往下塌,原本柔顺洁白的皮毛变得有些凌乱,有些脏乱,躺在地上动了几下,身体的疼痛十分清晰。
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中尽是黯然,她要死了吗?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随后便是那些人朝来人跪了下去,明黄色的衣袍除了当今天子能穿,除此之外,再找不到第二一个了。她有些恍惚,除了第一次见面见他穿着暗红色的衣服,其余都是明黄色的龙袍。
目光越过众人,看向地上那只有些狼狈的狐狸时,怒火冲天,直接甩开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大步走了过去,抱起那只狐狸,眼中是少见的柔情。
吻了吻那双狐狸眼,心疼至极,半个月不见,她怎么救成了这个样子?她真的不喜欢这里吗?所以才会这样报复他吗?所以才会这么折磨她自己吗?
“对不起,我明天就送你回去,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再也不会让你忘记他了,也不会强迫你喜欢我了,对不起。”
他没有理由让她留下,也没有勇气让她留下,这些伤害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可就是因为他的执念,才会导致成现在的局面,一切都是他的错。
愣的瞪大了眼睛,使劲的摇着她那狐狸头,送她回去?他这是不要她了吗?爪子扯着他的龙袍,紧紧的扯着,害怕一松手就没见了,这样的事情她不想再发生一次。
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抖了抖身子就又变成了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靠在他怀里,小手就那么抓着他的衣袖,渐渐的红了眼眶。
“你也不要我了吗?我不回去了,我不等他了,我只要你,可不可以?”
她问的小心翼翼,让人不忍心拒绝。丛离开那里的时候便知道了结果,她败在了这个男人的手上,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我很开心你这样说,白芷,你对我只是依赖,不是爱,等你离开了我,一切又都会回到最初,你会等他,你忘不了他,所以,我不希望你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他笑,修长的手指拂过她耳旁的碎发,心疼的看着她,不理会那些人眼中的诧异还有恐惧,打横抱起她,大步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她安安静静的待在他怀里,小手拉着他的袖子,一颗小脑袋使劲的往他怀里钻。
未央殿内,宫人都退下了,小心的将她放在软榻上,高大的身子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就准备离开,却被抓住了手。
“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她大惊,他的手很凉,没有一点温度,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体温。聪明如她,她本是妖,自然知道其中的意思,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我活不过二十六岁的,白芷,我收回我之前的话,红尘我算是看明白了,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笑了笑,“你可以离开了,以后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清楚的感觉到生命的流逝,脸色越发的苍白,强忍着随时都要倒下的危险,淡笑如君子,他本来还可以陪她一年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他爱她,又怎么会连累她呢?
“夫君,我等了一个人千年,这一次,我不想等了,一个人很孤单,我陪你好吗?”
拉着他的手,浅笑,眼泪却从眼角流了下来,既然已经踏入了红尘,那么,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面对呢?说好的一起,这一次,她不想后悔了,真的。
他错愕,叹了口气,缓缓地拥她入怀。
“下面很冷的。”
“有你在,一点也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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