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学《长物志》第162天2022年10月16日3
卷十二《香茗》
【题解】
本文为香、茗总论,文震亨大谈香、茗之益处,用了六个“可以”来概括其作用,但他讲的并不是香、茗实实在在的益处,而是在想象浸润于香、茗之中得到的精神愉悦;不是客观地说明香、茗之特性、用途,而是表达对有香、茗为伴的诗意悠闲生活的向往。但本文不是文震亨的独创,而是一篇抄袭之文,抄袭自明代屠隆的《香笺》一文,屠隆说的是“香之为用,其利最溥”,文震亨改为“香茗之用”,后面的六个“可以”几乎照搬了屠隆对焚香乐趣的描写。
读书抚琴时焚香品茗,既修养心性、收敛心情,也是一种时尚与闲情。香气馥郁、轻烟缭绕的美好气氛,更增添读书的乐趣。宋陆游《假中闭户终日偶得绝句》-诗曰:“官身常欠读书债,禄米不供沽酒资。剩喜今朝寂无事,焚香闲看玉溪诗。”生活再清贫,读书也要焚香,香雾缭绕中更觉生活的逍遥自在。中国从古至今,从宫廷到民间,都有焚香净气的习俗。最初的焚香是为了驱逐蚊虫,去除生活环境中的浊气,后来,焚香成为道教、佛教中的一个仪式。隋唐以后,焚香开始普及,古典诗词中多有焚香的描写,红袖添香更是一个常见的意象。
茗与香一样,是文人生活不可缺少的元素。唐白居易《晚起》诗曰:“融雪煎香茗,调酥煮乳糜。”喝的不只是茶,还有品位与闲情。在香、茗的悠悠余韵里,锦绣篇章缓缓流淌出来。
【原文】
香、茗之用,其利最溥①。物外高隐②,坐语道德,可以清心悦神;初阳薄暝③,兴味萧骚④,可以畅怀舒啸⑤;晴窗拓帖⑥,挥麈闲吟,篝灯夜读⑦,可以远辟睡魔;青衣红袖⑧,密语谈私,可以助情热意;坐雨闭窗,饭余散步,可以遣寂除烦⑨;醉筵醒客,夜语蓬窗,长啸空楼,冰弦戛指⑩,可以佐欢解渴。品之最优者,以沉香、岕茶为首⑪,第焚煮有法,必贞夫韵士⑫,乃能究心耳⑬。志《香茗第十二》。
【注释】
①溥(pǔ):大。
②物外:世外。
③初阳薄暝(míng):晨曦薄暮。
④萧骚:萧条凄凉。
⑤舒啸:犹长啸。放声歌啸。
⑥拓帖:摹拓古碑帖。
⑦篝灯:谓置灯于笼中。
⑧青衣红袖:指女子。
⑨遣寂除烦:原文中是“遣除烦”,根据陈植校注本补出缺字。
⑩冰弦:琴弦。戛(jiá)指:用手弹。戛,敲击,触及。
⑪沉香:木材名。木质坚硬而重,黄色,有香味。心材为著名熏香料。其含有黑色树脂的树根或树干加工后可入药,有镇痛、健胃等效。其木心及节坚黑,入水能沉,故名。岕(jiè)茶:茶名。产于浙江长兴境内的罗岕山,故名。为茶中上品。
⑫贞夫:守正之人。韵士:风雅之士。
⑬究心:专心研究。
【译文】
焚香品茗,益处很大。隐逸世外,坐着谈玄论道,可以神清气爽;晨曦薄暮,意兴阑珊之际,可以胸怀通畅,舒展歌啸;摹拓碑帖,清谈闲吟,挑灯夜读,可以驱除睡意;闺阁女子,密语私谈,可以加深情谊;雨天闭门而坐,饭后散步,可以排遣寂寥烦恼;宴会醒酒,夜晚谈心,啸吟于空楼,弹琴唱和,可以解渴佐欢。香茗中最优的,要数沉香、岕茶,只是要焚烧煎煮得法,只有真正的君子雅士,才会专心领悟。记《香茗第十二》。共学《长物志》第163天2022年10月17日
卷十二《香茗,伽南》【题解】文震亨讲到糖结、金丝两种伽南香的特性,糖结优于金丝。提及二者的用途及贮存方法时,文震亨提到用蜂蜜的味道和伽南香的气味混合,非常别致新颖,让人联想到焚香时香与蜜的融合,温馨而甜润,充满生活情趣。伽南香为沉香中的极品,多产于南洋,以东南亚古国占城者为最著,我国海南岛亦有出产。最主要的用途之一就是文中提到的制成扇坠、念珠佩戴在身上,因为它香气清雅怡人。明代周嘉胄《香乘》谓:“倘配少许才一登室,满堂馥郁,佩者去后,香犹不散。”可见伽南香用来佩挂,也会自然散发出香气。【原文】一名奇蓝,又名琪喃,有糖结、金丝二种:糖结,面黑若漆,坚若玉,锯开,上有油若糖者,最贵。金丝,色黄,上有线若金者,次之。此香不可焚,焚之微有膻气,大者有重十五、六斤,以雕盘承之,满室皆香,真为奇物。小者以制扇坠、数珠①,夏月佩之,可以辟秽。居常以锡合盛蜜养之②,合分二格,下格置蜜,上格穿数孔,如龙眼大,置香使蜜气上通,则经久不枯。沉水等香亦然③。【注释】①数珠:佛教徒诵经时用来摄心计数的成串的珠子,每串多为一百零八颗。也称念珠、佛珠。②锡合:即锡盒。③沉水:此指沉香。【译文】伽南香又叫奇蓝,又名琪喃,有糖结,金丝两种:糖结,表面漆黑,坚硬如玉,锯开后,上面有像糖一样的油脂,最为贵重。金丝,黄色,上面有金色丝线的,次之。伽南香不能焚烧,焚烧时有些微的腥膻味,大的有十五、六斤重,放在精美的盘子上面,满室生香,真是奇特之物。小的制作成扇坠、念珠,夏天佩带在身上,可以去除异味。平时用盛放了蜂蜜的锡盒来贮存,盒子分为两格,下格放蜂蜜,上格钻一些龙眼大的孔,使蜂蜜的味道向上与伽南香相通,香就经久不干枯。沉香等香也可以这样做。
[语音]
卷十二《香茗,龙涎香》
【题解】
龙涎香又称“阿末香”,是抹香鲸肠内的分泌物,为名贵香料。文震亨所谓的龙即抹香鲸。将浮于海面的抹香鲸肠内分泌物捞起干燥,或者将捕获的抹香鲸杀死,收集肠中分泌物,经干燥后,即成蜡状的硬块。自古以来,龙涎香就作为高级的香料使用,价格昂贵,差不多与黄金相等。宋代王沂孙《天香·龙涎香》词曰:“孤峤蟠烟,层涛蜕月,骊宫夜采铅水。讯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红瓷候火,还乍识、冰环玉指。一缕萦帘翠影,依稀海天云气。”词中想象龙涎所产之地以及鲛人至海上采取龙涎之情景,还想象龙涎被焙制成各种形状、被焚烧情景,充满奇思妙想。
【原文】
苏门答剌国有龙涎屿①,群龙交卧其上,遗沫入水,取以为香。浮水为上,渗沙者次之;鱼食腹中,剌出如斗者,又次之。彼国亦甚珍贵。
【注释】
①苏门答剌:今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龙涎屿:苏门答腊产龙涎香的岛屿。
【译文】
苏门答腊的龙涎屿,许多龙卧在那里,龙将唾液吐入水中,收集起来就制成了龙涎香。浮在水面的龙涎香品质最好,夹有尘沙的次之;鱼吸入腹中又喷出来、形状如斗的,又次之。龙涎香在苏门答腊也很珍贵。
共学《长物志》第164天2022年10月18日
卷十二《香茗,沉香》
【题解】
沉香心材为著名熏香料,文震亨提到明代嘉靖年间制作的雕刻龙凤图案的沉香。嘉靖好道,身居宫苑,在长达四十五年的皇帝生涯中,竟然有二十多年从不上朝,专事玄修。
【原文】
质重,劈开如墨色者佳,沉取沉水,然好速亦能沉。以隔火炙过,取焦者别置一器,焚以熏衣被。曾见世庙有水磨雕刻龙凤者①,大二寸许,盖醮坛中物②,此仅可玩供。
【注释】
①世庙:明代人对明世宗嘉靖的称谓。
②醮(jiào)坛:道士设坛祈祷之所。
【译文】
沉香质地厚重,剖开后颜色如墨者是佳品,能够沉入水中,但好的速香也能沉入水中。隔火烘烤,将烤焦的另置一处,焚烧用以熏衣被。曾见到嘉靖年间制作的水磨雕刻龙凤图案的沉香,二寸左右大小,是道士设坛祈祷时的用品,只能用来赏玩而已。
卷十二《香茗,片速香》
【题解】
片速香是香料的一种,从它的俗名可以猜出它的形状,应该类似鲫鱼片。“价不甚高”,说明不是非常名贵的香料,却也有伪造的,但文震亨并没有说鉴别的方法。
【原文】
鲫鱼片,雉鸡斑者佳,以重实为美,价不甚高,有伪为者,当辨。
【译文】
片速香又叫鲫鱼片,有野鸡斑纹的为佳品,以质地重实的为美,价格不是很贵,有伪造的,应该注意鉴别。
卷十二《香茗,唵叭香》
【题解】
唵叭香虽香味浓郁,却不宜单独使用。香料只是味道馥郁是不够的,还要有余韵。所以在很多香方当中,会有唵叭香的成分。原态的香材,不便于直接使用,需要磨成细粉,加入附着剂制成香线、香盘、香丸等各种形态。在制作过程中,为减少成本,也会在名贵香料中混合其他香料。
【原文】
香腻甚,着衣袂,可经日不散,然不宜独用,当同沉水共焚之。一名“黑香”。以软净色明,手指可捻为丸者为妙。都中有“唵叭饼”,别以他香和之,不甚佳。
【译文】
唵叭香香气浓郁,置入衣袖内,香气多日不散,但不宜单独使用,应当和沉香一起焚烧。它又叫“黑香”。以质地松软、颜色明净,能用手指捻成丸的为佳品。京都有“唵叭饼”,是与其他香料混合而成的,不太好。
共学《长物志》第165天2022年10月19日
卷十二《香茗,角香》
【题解】
角香即牙香,是古代高档香品之一。文震亨介绍香的文字多来自屠隆的《香笺》。角香以黄熟香、馢香为主要原料,切片后进行炮制,再根据功效需求以多种香药浸泡、蒸炒窖藏而成。所以文震亨提到没有烘焙的是生香。角香是唐代以后专供隔火熏香的主要香品之一。而焚香也很有讲究,方法得当,才能焚出好的味道,文震亨提到角香的焚烧办法可以使香气氤氲,又无烟火气。
【原文】
俗名“牙香”,以面黑烂色,黄纹直透者为“黄熟”,纯白不烘焙者为“生香”,此皆常用之物,当觅佳者。但既不用隔火,亦须轻置炉中,庶香气微出,不作烟火气。
【译文】
角香俗名“牙香”,表面有黑烂色,黄纹直透的是“黄熟”,颜色纯白没有经过烘焙的是“生香”,这些都是常用之物,应当寻找佳品。虽然不用隔火烘烤,但需要轻放炉中,使香气慢慢散发,没有烟火味。
卷十二《香茗,甜香》
【题解】
此文专门介绍了明宣宗年间所制作的甜香,但文震亨只说了外观,并没用提及制作的材料。倒是他提到的“芙蓉”“梅花”两种甜香文献上有记载,明代高濂《遵生八笺》列有“芙蓉香方”:“用沉香一两五钱,檀香一两二钱,片速三钱,冰脑三钱,合油五钱,生结香一钱,排草五钱,芸香一钱,甘麻然五分,唵叭五分,丁香二分,郎胎二分,藿香二分,零陵香二分,乳香一分,三柰一分,撒馥兰一分,榄油一分,榆面八钱,硝一钱,和印或散烧。”宋代洪刍《香谱》载:“梅花香法:甘松、零陵香各一两,檀香、茴香各半两,丁香一百枚,龙脑少许别研。右为细末,炼蜜令合和之,干湿得中用。”
【原文】
宣德年制,清远味幽可爱,黑坛如漆,白底上有烧造年月,有锡罩盖罐子者,绝佳。“芙蓉”“梅花”,皆其遗制,近京师制者亦佳。
【译文】
甜香,宣德年间制作的,清香悠远,黑坛如漆,白底上有烧制年月,有锡制的罩子盖住罐子的,绝佳。“芙蓉”“梅花”都是过去的品种,近年京都制作的也很好。
卷十二《香茗,黄黑香饼》
【题解】
明高濂《遵生八笺》里记载有黄香饼方、黑香饼方,和甜香的香方制作大致类似,混合各种香料,做成饼状。文震亨提到明代吴允诚家制作的黄黑香饼铜钱大小,非常好。吴允诚(?--1417),蒙古族,原名把都帖木儿。归降明朝后,朱棣赐其汉名,后守备凉州,多有战功。官至左都督,封恭顺伯,至其子吴克忠时进封恭顺侯,共历七世八代。本篇所提显然不是商铺,而是富贵人家自制的香品。
【原文】
恭顺侯家所造①,大如钱者,妙甚;香肆所制小者,及印各色花巧者,皆可用,然非幽斋所宜,宜以置闺阁。
【注释】
①恭顺侯:明代吴允诚被封恭顺伯,其后人被封恭顺侯。
【译文】
恭顺侯家制作的黄黑香饼,如铜钱大小的最好;商铺制作的小香饼及印有各种花样的,都可使用,但不宜幽斋使用,适宜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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