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觉得没有买来的柚子好吃,我总是那么想着。
有亲戚突然有天又提起老屋门口的那三棵柚子树,两棵是白肉柚子,只有一棵能结出红色的柚子肉。
在树还在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觉得它有多好吃,只是每年倒是结不少,黄色的果子挂在屋前也确实好看,不是特别大,肉有些苦味,但路过的叔伯总要逗弄摘取一两个。
在我的记忆里,屋后的那片竹子和屋前的这三棵树,是一样的老,和老屋一样,但具体有多老我是不清楚的。
记忆里老爷还在,但怎么回想都不能想清楚他的模样,只能记得他带我去大队部买饼干,每次去都会买,但每次我都没有吃完,那种饼干至今味道我还能记得,但从来也没有再吃到过,再一点就是吃饭的时候单独给老爷下的那碗面,我沿着老屋外那浅浅的屋檐,小心翼翼的端进屋里给他,我不记得他是怎么笑的,怎么说话的,有关于他的记忆只有屋前的这三棵柚子树,这是他种下的。
在我还未知生死的年纪,站在柚子树下,很多人来家里,不知谁问我:你知道今天怎么了吗。那时我记得我是扭扭捏捏的回答的:爷爷死了。好像他又问了些什么不太记得,这两句话我到现在还是记得的。
我们老屋里漆的是偏蓝色的绿漆,进堂屋就可以看到一个很大的山水画,现在想想应该是桂林山水,这好像是那个时候的流行,很多家里都有,有些是长城有些是牡丹,但都不如我家的那副好看,画的下面是吃饭的大四方桌,小时候犹觉桌子大。堂屋后面左边开了一道后门,从那里可以去到后面的竹林,在堂屋和竹林间有一窄室,宽不足半米,这里是用来关鸡鸭的,或者放些杂物。
堂屋两旁各有一屋,大爷住在左屋,老房子并不是很大,但住着连我一起的五口人,也没有觉得拥挤。
厨房虽说只与左屋一墙之隔,但要从外面才能过去,厨房有一个土灶,也是我老爷搭的,我老爷很会做事,他会编竹子,各种的竹筐。他呀很喜欢抽烟,好像那些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人都有这种喜好。
房屋前后,招人喜欢的还是那三棵柚子树,村里有很多果树,也有人种过柚子树,但据说都没有我家的好,旁边二爷家前面种的是杉树,笔直笔直的树干,好看但没有人夸奖过,其原因不过是杉树不结果子,没有恩惠于人,也没有人去在意它。
这三棵柚子树,一年比一年要粗一些,但结的果子却越来越小,当然他能结果已经是不错了,毕竟我们对待他和对待那几棵杉树一样,没有额外的照料。
大爷走后,我们搬家里,先是离得不远的另一个镇里,后来搬到城里,大奶奶也就跟着我们,很久没有回去,他还接着果,不知道有没有人还去摘,听说是有的。
我有些年纪之后二爷带来几个柚子,吃起来并没有小时候那么讨厌,但没有买的好吃,肉少,有些酸苦,家里有些人倒是喜欢这种口味。
再过了好些年,柚子已经发干,打开后明显没有什么水分,酸苦倒是少了,但也全无滋味了。
柚子树是二爷做主卖掉的,没卖多少钱,树已经结不出什么好果子,树干也有些空洞,只是他的叶子还是很茂盛。大奶奶知道树要被砍的时候难过了很长时间,对于她来说大爷留下的东西越来越少,那些年轻是陪伴她的回忆也慢慢的随着这些东西慢慢减少。
今年清明回家,发现老屋已经垮了,除了大门的门框还立着,后面的堂屋,左右两屋,都没有了,屋后的竹子早就不存在,只有几株很细的杂乱的继续在生长的毛竹,哪里还有竹林的样子。
三棵柚子树的树跟,前两年被挖掉,地被整理好,被人种了菜,小时候的模样现在完全没有了,从今天这扇门再也走不到昨天。
那年柚子树还在,母亲给我打了一件红色的毛衣,和一顶红色的毛线帽,我坐在学步椅上,到处转悠着,转头便能看见抽着烟的大爷,和择菜的大奶奶。
啊,天气真好,可惜就只能在这里想想,我是见过我那个模样的照片,但大爷没有一张留下来的影像,我想他,却无从想起,只能从忘不掉的饼干味道,只能从冒着热气的面条,只能从我还记得的柚子树里。
老屋门口有三棵柚子树,柚子没有买的好吃,但我很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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