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秋兰
顺产，第三天，我就出院了。
可能流血太多，身体太虚弱，我出院时走到车上，整个人头重脚轻。女人生一次孩子，就等于把身体的五脏六腑全都撕裂开来。
月子里，更是对我的挑战。
给孩子喂奶，伤口疼痛，怕吵醒或吓到他，我常忍着锥心般的痛坐起来，抱着层层包裹的他。有两次我实在坐不起来，就侧着喂奶，结果孩子嚎啕大哭，怎么都不吃。我只好极其痛苦地一手撑着屁股，一手抱着孩子。当奶水太多把他呛到时，我的那只手只好离开床面压着奶水。好不容易等他吃饱，我的手早已麻痹，浑身酸痛，躺下来亦艰难。
以前的作息时间全部打乱，没有昼夜，完全按照孩子的需求来。他要吃寸寸奶（时不时要喝，每次不多），而每回吃完奶后都要拉屎撒尿，我们要赶紧帮他更换尿片。一天中能够连续睡上一两个小时，我都觉得特别享受。
我本身汗多，因生产之故，身体之虚，喝水之多，每天盗汗，加上一个月里我吃的食物就三样：小米粥加软面片、每日两个荷包蛋、一盆营养汤（由生姜、黄耳、黑豆、龙眼、红枣、甜醋组成）。说实话，还真有些不习惯。
做月子，完全按照北方的风俗。孩子奶奶说：月子里不能吹风受寒，不能吃菜，不能洗头洗澡，不能吃硬质食物，不能说很久的话，不能看电视玩手机，也不能读书写字。
奶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相信她都是为了我好。这意味着，我的活动范围仅在床上——喂奶、喝水、吃饭、睡觉。
后来跟新妈妈们交流，广东这边做月子都是要吃鸡酒的，每天一个鸡，顿顿有肉，吃得很营养很丰富，但问起奶水够不够时，她们都摇摇头说不够宝宝吃。令我惊讶的是，有的妈妈们一个月连吃了三四十只鸡都没有奶，而我的奶水特别足，宝宝吃不完，我常用奶水洗脸洗手。
宝贝长得挺好，鼻子像妈妈，眼睛、嘴巴和耳朵像爸爸。每当他睡着了，我们就盯着他看，从来都觉得看不够，只觉得越看越可爱。他的脸蛋粉嘟嘟的，鼻子翘翘的，耳朵像弥勒佛的耳朵，小嘴巴抿着，轮廓和曲线很美。我们总是越看越高兴，争着要亲他。我常害怕先生的胡子扎到他，经常小声提醒。
睡着时的儿子，两个小拳头攥着，伸在被子外面，时不时要抓一下自己的脸蛋，还要将身体扭动一下，双脚使劲蹬几下，嘴巴发出长长的“嗯……”。这时，我要赶紧在被子上轻轻地拍几下，嘴里悄悄说着“宝贝好，宝贝乖，爸爸妈妈时刻陪在你身边”之类的话，他就会静下来，继续睡觉。
孩子睡着了，还像个舞蹈家呢。两个拳头一伸，两条腿一蹬，将腰一扭，一下子蹿上去一截，枕头就跑到他背部去了。
有时，他忽然皱了皱眉头，之后咧了一下小嘴巴，然后把两只小手从被子里抽出来伸了一个懒腰。伸完懒腰之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我们都以为他要醒了，谁知，他又把眼睛闭上，将脑袋在枕头上左右蹭了蹭，又睡着了。我突然想起他在我肚子里时也常伸懒腰，打哈欠的场景。知道他在重复自己熟悉的动作，我们更是百看不厌。
有时，我们正准备入睡，孩子就“哇”的一声哭了，我们赶紧起来，掀开他身上盖的小毛毯小被子，又把裹被打开，一摸尿片，果然湿了，连忙给他换尿片。可他的两条腿蹬得很紧凑，常整得我们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换好，他又大便了，又是一番忙碌。
有时，孩子很调皮。比如我说7点吃饭，他就在7点醒来并哭了。我说11点吃饭，他又在这个点上醒来并哭泣。看到他哭得那么伤心，我心疼，只好每次在忍着饥饿的难受下给他喂奶。如是几次之后，家人叫我吃饭都用手势来比划，而不敢说出“吃饭”两个字。
另外，他的尿布刚洗净晾干，爷爷说把这个尿布拿过去，他马上就尿了。还有一回，我因为要上厕所而导致哺乳的时间稍微延迟了一点，他哭得好伤心，就是不吃。奶奶说，他在耍小脾气呢。又有一次，凌晨四点多，我给孩子换尿布，先生用双手托他的腰和屁股，我拿尿片垫在下面。恰好在此刻，他尿了，一股水柱径直向上冲，直奔先生的脸上，先生条件反射将头往上一抬一甩，手上稍微松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动作吓到他了，我哄他哄了好久都没有效果。
还有一次，奶奶正给他换衣服，忽然又是一股水柱冲天而起，我说“撒尿了”，可能是我的声音大了些急了点，孩子望向我，水柱戛然而止，过了一小会儿才又续上。我受到了先生的批评，他说小孩子撒尿不可以受惊吓的。
爷爷说，孩子是家里的开心果、顺心丸、和气大使。每个人看到他都会开心地笑。
奶奶说，宝贝会看病。原先她睡不着，经过孩子一番闹腾后，竟然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还有我向来吃饭很慢，现在快多了。只要一听到他的哭声，我就三下五除二，一下子吃完了。
做了母亲才知道，育儿是真枪实弹，是拿孩子一生的健康、幸福做靶标的实弹射击，就像北方俗话说的：叼空摸夫地干活，整工泼夫地拉娃娃；做了三年活没影影儿，哄了三年娃娃提笼笼儿。
养育孩子，我用整个心灵与身体拥护他，我用手臂圈一个雀巢，让他安享一个人生之梦。虽然月子里很痛，很辛苦，但孩子给的，我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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