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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小年早上,表姐来电话,说小姨已过。母亲正生病中,不敢告诉她,我们兄妹三人开车赶往小姨远嫁的城市。
殡仪馆,透明的棺内,小姨,萎缩瘦小的身子,盖着暗花深红缎子;她嘴唇微张,嘴角还渗有一点血水的斑迹,脸色虽暗,却还是带着些许的详和。
久久地跪在灵堂前,泪水落下,滴在跪着的地板上,小时侯一直心疼我们,带给我们美好、希望与感动的小姨,走了。
以前爱美爱笑的她,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她来不及拾掇一下自己,来不及握一双温暖的手,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一个人,匆匆地,默默地,远走。
小姨,69岁离开人世。但那位曾经大方、开朗、疼我们的小姨,却永远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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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共三姐妹。大姨远嫁他乡,6个孩子;母亲嫁在当地,3个孩子;小姨远嫁她乡,4个孩子;三人各自都相隔二百多公里。
八十年代初,打我记事起,小姨每年都要来我家4、5次,每次辗转倒车约八小时。她来我家时,身上总是斜挎一个杏色大帆布袋,肩上挑着一根扁担,扁担二边勾着装地满满的蛇皮袋。袋子里装的是黄豆、花生、干米粉、腐竹,彩色塑料纸包着的糖果等。
小姨每次到来,我们家就象过年。母亲边倒着凉开水,边数落说她这么爱漂亮爱面子的一个人,跑这么远还挑这么多东西。
我在一旁剥着糖果,舍不得吃,先递一颗放小姨嘴,小姨说不吃,摸着我的头,让我自己吃。
抬头看小姨,真好看,那时她30岁不到,穿一套军绿色衣服,精神得象解放军阿姨。
住在我家的日子,她时常逗我玩,教我唱革命歌曲,随手从衣兜里掏出手帕,教我扭秧歌,有她的地方,就有欢声笑语。
小姨要返家时,妈妈牵着我,送她去我们镇车站。车刚刚启动,小姨就从车窗伸出头,对妈妈喊到喊道,“回去看枕头下”。待回家母亲拿起枕头,她留了五十元钱。
以后,她每次来我家,送她返程,车启动,她就把头伸出窗外对妈妈喊,回去看某个地方 ,枕头,抽屉、衣服口袋,书本等处,都会留下她给的钱。
后来,和大姨家的表姐聊起,说小姨去她家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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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8岁那年的暑假,小姨到我们家住了几日后,就带母亲、二哥和我,坐班车,到她远嫁的城市。
到了小姨家,大姨家的二个表姐也在,加上小姨的4个孩子,家里8个孩子吵翻了天,小姨没有一点嫌弃的神情。
清晨,我们刚起床,小姨早已煮好稀饭,买了好几大袋早餐,油条、大饼、包子等,还有她自己做的小菜,满满摆了一桌。她不叫自己的孩子多吃,就光顾夹给我们三人和大姨家二个孩子的碗里。中、晚饭小姨又做上满满一大桌。
母亲让小姨不要弄这么多,否则住得不安心,她却总不听,每餐都弄丰盛一桌。那次住了一个月,是大家在一起最长的日子,感情日渐变深。
大姨家在山区的农村,没有经济来源,六个孩子都在上学年龄,小姨为帮助大姨,陆续接了大姨家的四个孩子住在自己家,供她们吃住和读书,其中三人读完初中,一人读完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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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57岁时,中风,出院后,左腿瘸了,右腿不太受力,她一人住在县城的新家。
我在外工作,每每回老家,都会和父母二哥抽时间去看望小姨。每次去,小姨都是一人在家,叫她一起出去吃饭,她说腿脚不便拒绝出去,我们就在她家里做一点。
年长有腿疾的小姨,不再穿着得体衣服出门,不再高唱革命歌曲,不再扭秧歌。我怀念年轻时开朗的小姨,岁月在她本该享福的年纪,却损了她最爱的健康躯体。
最后一次去看小姨,是她去世前的四个月,我们买了一堆营养品。那次破例,小姨换上衣服,我们一起去外面吃了饭,到附近公园长凳上晒太阳,聊了以前难忘的往事。
和往常一样,我和哥哥给了姨钱,妈妈藏了钱在她厨柜里。我们要离开时,小姨各房间转,翻箱倒柜,一件新袄子、一袋花生,她说没什么东西好带,连茶几上的水果和牛奶都要塞一点。
返程路上,妈妈打电话让小姨去看下厨柜里,小姨说让妈妈看下装花生的袋里。
小姨老了,却永远还是那个小姨,不管经济贫困还是富足,这种藏着给钱的“游戏”一直持续到了她最后的生命。
网图 侵删哀乐声起,送完小姨最后一程。
漫漫长路,没有言语,唯在心底久久地祈愿 : 小姨,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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