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亦劳止,讫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诗经.民劳》
我的老家是白洋淀中心一个极不起眼的小水村,有着土的掉渣的名字—赵庄子。村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家都姓赵,辈辈相传说祖上是从山西洪洞县搬迁来的。我曾到山西洪洞实地考察过,真的有叫“赵城”的地方,历史悠久直追赵氏始祖造父--周天子的“司机”。史书称造父“善御”,就是驾驶技术出神入化的意思。曾驾车日行千里从周穆王与西王母相会的昆仑山赶回京都平息叛乱,论功被封在赵城。
明朝初期,先祖与李姓、刘姓表兄弟几家在朝廷强制的大移民中从干燥的黄土高坡迁徙至白洋淀一带。遥想当年,表兄弟几人定是被这一大片水泊所震撼和吸引住:烟波浩渺的掘鲤之淀,风吹起层层波浪,宛如一群白羊前拥后挤地在奔跑。芦苇与粉荷掩映,各种水鸟翩翩来去,湖光云影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于是相约就在相临的几个高塬子安下了家,打渔织苇,繁衍生息。
“遥看白洋水,帆开远树丛。流平波不动,翠色满湖中。”这是康熙皇帝描写白洋淀的诗,是众多文人墨客歌咏白洋淀的诗歌中最有名的了。我也很喜欢这首诗,每每吟诵它,我的心都会飘回到童年的时光:宁静而清爽的小水村,掩映在绿树丛中的青砖黑瓦老屋,清晨炊烟袅袅,自家的坡岸下洗菜的主妇,淀中不远处划着一叶小渔船的当家人已经收网打鱼满载而归。初升的日头把水村周围沟渠的荷叶芦苇照得闪闪发光。淀水清澈涟漪,水中翠藻密集,有无数穿梭往来银鱼白虾......漂泊的日子,对水乡的遐思每每把我带入甜美的梦乡。每次身心交瘁,我也会躲回水乡的怀抱中去休憩两天。
曾几何时,古老的水乡村落卷入改革时代的大潮,水村的平静不复存在。我们村家家开起制造塑料袋的小作坊,工业废料到处乱堆乱放,随便焚烧垃圾,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塑料气味。流动人口骤增,生活垃圾和生活脏水都随意堆到河边去。人们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了,可村民接二连三的患上以前听没有听说过的恶疾,我的家族就有三位长辈得了恶性肿瘤先后去世。有赚了大钱的人家开始到城里购房逃离世代居住的水村了。水村家乡的宁静秀美成了回忆,我也很少回去了。
又是一年雨水纷纷欲断肠的清明时节,从今年开始我要接替年老的父亲去“填坟”了。开车一小时就到了村外,如今村里修上了连接外界的小公路,回水村已经不再坐船。我本不想进村的,完成任务立马回城。到了村头,在向村里张望的瞬间我冻结了。莫非我走错了路,这是我的水村我的家么?有我太多童年记忆的桥头,初春嫩黄的柳枝掩映下,一片粉墙黛瓦的建筑出现在眼底,恍忽间到了江南的水乡。驱车进村,街道宽阔平整、整洁如镜,街道两旁绿植新绿扎眼,房屋粉刷成统一的白色,各户门楼院墙青瓦盖顶整齐划一。不似江南,胜似江南。
带着诧异,敲开了村里当会计本家五哥的院门。五哥用无比骄傲幸福的笑脸迎接了我,给我解开了我的疑问。原来,这两年村两委改善村里环境,投资上千万元对街道和基本设施进行改造,村里还打了温泉井,村民们实现了统一供暖。现在的村里道路宽了,树木多了,烟囱少了,垃圾少了,环境美了。五哥还说,现在国家打造连片美丽乡村,我们村是重点村,上面拨了巨款还要进一步对村容村貌、周边环境进行规划和大力整治,生活污水和垃圾也要设立专门处理系统,要是再过一段时间回来还会有更大的变化呢!
听了五哥的话,我的心情澎湃久久不能复原。童年时水村蔚蓝的天空、清澈的河水、古朴的房屋街道,我的美丽乡村,这曾经失去的一切都要回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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