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山茶

我们村并没有大面积的茶园，各家各户有那么一点茶树，散布在地边或山脚荒坡，大抵是在田地到户的时候一起分下来的。

我家有一处茶园在山脚附近的黄泥坳，离老屋有二三里路，茶树也就一二十棵，瘦，因为地瘦。还有一处在我家麦地边，离得近，但只有两棵。因在地边，土墒深肥，长得很好。

摘茶时，常先去黄泥坳摘，因为离家远，担心别人摘去。由于树瘦枝散，摘起来费劲，又不起称。所以，我喜欢去麦地摘那两棵清爽的茶树，其中一棵是枝子茶，茶苗向上，好摘，苗相也好。

摘山茶2019.4

新摘下来的茶叶，我们管叫茶草。茶草摘回来后，如果不马上炒，得把它摊开，不然，堆在一起会发黄变质。炒茶一般是在晚饭后。茶草本也不多，晚上炒容易，不耽误工夫。炒茶则是父亲的事。我喜欢看父亲炒茶，那是温馨和谐美好的画面。锅底茅柴小火，茶草下锅，冒起白色的香雾，不断翻炒，等茶草变蔫了，用手或扫帚扫起，就着锅沿上揉，揉一遍后再放到锅里继续炒，炒干巴了，又捞出来揉，反复三四遍。茶炒好，熄了火，茶叶放在锅中或捞起，摊开，让它自然干燥。第二天早上，就可以试喝新茶了。

我很爱喝新茶，特别喜欢闻新茶的香气。撮一把新茶放在杯中，倒入开水，茶叶慢慢散开，舒展，或沉或浮。喝前，总习惯凑鼻闻散发出来的茶香，深深的吸入，那感觉全世界都是清新美好的，特别舒服。

我也很喜欢摘茶。摘茶的乐趣，首先在于室外环境。自然四野，清新蓬勃，置身其中，就够醉人了，何况摘茶还有实实在在的收获。

摘茶看似容易，手指轻轻一掐，实际上也是累人的。摘的时候，眼到手到，常常是双手齐上阵，精神要集中，头颈脖子总是低垂着。茶树生在平地还好，若是坡坝边，须探起身子，弯着腰来摘，时间长了，脖疼腰酸。小小的茶苗，一天下来摘不了多少。喝茶时轻快，孰不知是费了多少的摘炒工夫呀。

那些年，新茶出来时，总有小贩上门来收。午时或傍晚，小贩带一杆称，一只尼龙袋，一边喊叫着“收茶草哦…”就来了。互相在路边交易，几两，一斤，二斤，过称，算账，付现钱，天天如此。一开始的茶草总会贵些。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气候逐渐变暖，茶草的价格一天天下跌。有时，上午一个价，下午又降了一个价。所以开始的时候大家摘茶的劲头高，就是摘几两茶草，也能卖十几块钱。后来，茶草真的像草一样不值钱了。其中有一个分界线，那就是清明节。清明前茶、清明后茶，质量价格是大不相同的。

我家的茶树少，将早茶卖给了小贩，换些零钱贴补家用，自家喝茶怎么办呢？反过来，我们再去商家买茶来喝。不过，茶市后，价格稳定了，一般的绿茶很便宜。

搬离老屋后，大家东奔西走，忙于经济，摘茶少了，卖茶不那么热衷了。这就形成了规模种植，请人采摘，机炒制茶，对口销售，一条龙经营模式。

摘山茶2019.4

最近一次摘茶，已是五年前的事了。

是疫情后的那年春天。茶苗出来了，天气很好。妈妈问我，去摘茶不？我问去哪摘呀？因为黄泥坳的茶园已经荒废了。妈妈说去屋后山中摘野茶。我很想到山林中去看看，摘茶倒不在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三四月的家乡，山花烂漫，鸟语花香。松树开始扬花，映山红一簇簇开在林间，兰草花不知躲在什么地方？远远地只闻得它的幽香。阳光明媚，一道道彩色的光线在林中跳舞。不时有鸟儿啼叫，叫声清越。有一种不知名的鸟叫，似蝉，响彻在山林中，这种鸟叫声在惠州也能听到。

由于是野生的茶树，位置不确定，我和妈妈在山林中寻找。妈妈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我有点担心她摔跤。见她兴致很高，又说知道哪里有野茶树，我自然乐意奉陪。在我的心里，我知道，这样的机会以后不会很多。

我是见到茶树就摘，不管茶树是大是小，有苗就行。而走在前边的妈妈，她想要找大棵的茶苗好的来摘。后来，总算在一处谷地斜坡发现了好多棵野茶。

回来后，一称称。妈妈笑着说，我摘的比她的还要多呢。这是自然的，我不仅动作快一些，而且是不挑茶，摘到就是菜。

这次摘的茶，好像妈妈拿去卖了，我也不去管这些，开心的是摘茶这个过程。

(写于一个多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