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时间,和妻子回小区,没走几步,就看到那条狗远远的过来。
妻子多注意了两眼,就向我惊呼,看呐,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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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它。虽然身形依旧纤长,但瘦的已经是皮包骨了,原来的一身纯白,已经转成了大片的棕红,毛发依然迎风飘扬,可那毛已经历历可数了,唯一不变的,是它看人的时候,还是那张极度像人的笑脸,很具有喜感,也很打动人心。
它,也是我至今以来见过的唯一一条面对它,就感觉下一秒它可以说话的狗。
我之前写过它,到现在也搞不清楚它的品种,有点边牧,又有点拉布拉多,串的已经分不出主体了,但依然匀称优美。之所以注意它,是因为它是一条流浪狗,母狗,在小区这个院子里,应该流浪了六七年还是七八年之久。
我和妻子都难以理解,这么多年,它是如何在这里度过了那么些乌鲁木齐漫长寒冷的冬天,然后又在这个春天开始的时候,突然出现。
最早见它,是看它在楼下和孩子们玩,极乖巧,极有灵性,能非常准确的理解孩子们的每一个坐卧跑的指令,让每一个孩子都很喜欢它。可到了晚上吃饭时间,孩子们都回去了,就剩它没人叫,然后,它就自己跑走,不见踪影。等到第二天孩子们放学聚堆玩耍,它又会出现。
一问才知道,它原本是被其中一个孩子带回家养的,结果家人不同意,它就成了能看到家但再也回不去的流浪狗。
那两年,经常能看到它迎接那孩子回来,和孩子玩耍,偶尔孩子会喂它火腿肠。偶尔它会跟着那一家人走到单元门口,看着单元门关了,它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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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对院子里的人抱有本能的善意,总会在合适的距离摇头摆尾的打招呼,跟随几步,然后目送人离开。但对于陌生人又有本能的戒备,凡听到它朝人吠叫的,大家都知道,那应该不是小区的人。
院里养狗的人很多,我家也养,因此对于狗有自然的亲切,这也就导致不少人会自觉不自觉的喂它,就像妻子,见它时如果身上没东西可投,都会说一声,呀,不好意思,今天没带啊。它似乎也能听懂,摇摇尾巴,照样目送以后跑开。
邻居们也聊过它,很喜爱很惋惜,但说到带回家养,都有各自的困难,关键是它自己,对它曾经的家很固执,对它曾经的家人一如既往的亲切,每天跑来一趟,坚持它守望的责任。
那时候,似乎也没有想过它在小区里如何生存的。直到有一次回来,看到楼后地上有连绵的血迹,然后就听说应该是狗们发情的季节,它被大群流浪狗围堵,被撕咬的遍体鳞伤,直到有邻居冲出来解围,带它进到单元门里,才解救了它。大家才突然想,是啊,每次发情季节它是怎么过的,冬天又是怎么过的?
后来才知道,有好心的住户真的用了心,在变天,在冬季时,会每天为它留着单元门,经常为它投食,它也算从此有了一个避难所。
但作为一条母狗,这么些年,却从来没看到它孕育过一胎。
然后是疫情,从偶尔看到它,到再没见过它。妻子有一次提起,就说了一句,也许它已经不在了吧。
现在,又看到它,我和妻子有一种莫名的心情。也许我们没看到它,只是在这个小区没遇到它吧。
我家的狗已经十一年了。曾经养它的那个孩子,如今也长大了。搬来搬走的住户很多。每次遛狗,有的常见,有的再不见。楼下园子的草木照样近乎没有变化的四季轮换。
唯有那狗,就那么坚持着在院子里奔跑,在人心里消失出现,复杂着一些人的心情。
很多时候,有些话不能说透,就比如草木,狗生,人生,真的让人无法说清哪里有什么不同。我们眼里的狗,狗们眼里的我们,是不是同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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