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宿舍（十四）

      春节开学后，李阳从家中带来了几包杏干、酒枣、葡萄干，想要分给舍友们尝一尝。可单身宿舍里气氣有点压抑，以往开学重逢后，大家显得格外亲热，吁长问短很热闹。可今年人来得不甚齐全，皱着个眉头，好像掖着什么心事，小道消息不时也传到李阳的耳朵里。

    薛生杰调回老家党校的消息坐实了，据说是他一位当官的堂叔很简捷地把他办走了。开学后他一直没来学校，快到五一了，薛生杰才来办理调动手续，托寄行李。李阳默默地帮他收拾东西，心中为颇为难过，十字花紧紧地梱束好了行李，薛生杰搂着李阳的肩膀并排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眼里尽是酸涩，这狭小寂寥的一隅，度过了他们从校门走出后最初的一段人生之路，说不上精彩，也没有给他提供施展才华的舞台，反而是自己一些不合时宜的高谈阔论，超前的思维言行，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叫了个“薛神精”的雅号，实在惭愧。梧桐凤鸣，求其友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戓？

      薛生杰的走在李阳不谙世事的心中击起了一道涟漪，他不知道自己今后孩如何走，是继续这样下去呢，还是……一切还无存说起。

      祝兰娟也知道了薛生杰调走的消息，他一双乌黑的眸子时时盯着503宿舍的窗户，热切地盼望着能看到薛老师的身影，课堂上她也时常出神。她梦幻那双眼静静地、长久地、毫不回避地凝视的一刻，那时他们的眼中没有一丝杂念，没有一瞬闪烁，两颗心都透在这眸子中，不需要说一个字，心靠得是那样近，眸子里就透视彼此的那个世界。她欣赏自己美丽皓洁的双目，自信深幽的双目能将女少的心扉完全传递给应该解读开它密码的人。她在痛苦中犹豫着，热切和羞涩交织缠绕在一起，无处表白倾诉心中的郁闷。

      薛生杰在学校已待了五天，到了周末，要办的事都已办理完毕，本应该回新的单位了，但他内心强烈地牵挂着祝兰娟，在校园中几次碰到，可她不是拐个弯走了，就是远远地带着忧怨伤神的眼神瞥过一眼，他想约出她一吐心中的情愫，可怎么开口，何况还有师生这道藩篱红线。这使他内心无限的惆怅苦闷。

      周六上午，无奈中薛生杰想再到城中去转一圈，算是对这座生活了五年的城市的告别吧。独自在鼓楼四周的商场转了一圈，没有处能吸引他，似乎这座城市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没有什么可以是他留恋，倍感寡淡无味。他回想自己这五年中，就像这座城市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可炫耀的资产一样，他也没能给这座城市留下自己的一点痕迹，那怕是一道轻轻的划痕。自己轻轻走了，正如当初匆匆地来，招招手，不带走身边一片云彩，多么贴切啊！

    薛生杰溜达到新华书店门口，忽然感到心中一颤，似乎心中强烈的期许，就在不远处晃动着，即将发生。迈进书店，他的心更加突突狂蹦，双目都集中不到一点，眼前茫然不清，先是一个模湖的点，逐渐能看出一个身影，终于在近于窒息之中，他看到右边的书架前真实地站着正仰着圆润纤长白暂的颈项，寻找着书籍的祝兰娟。这一刻，他真想信了灵感，体会到了心灵相通的机缘。没有理由再犹豫了，他轻轻地来到了祝兰娟身边，像似无意间从二层的书架上抽出一本装帧精美的书本拿在手里，她自然地囬眸之间，两人的双目聚在了一起，心也汇在了一起，没有惊涛骇浪，没有激昂颤抖，两颗心就相就像两滴早已等候的水滴，无声无息，没有丝毫阻力，自然完全地相溶在一起。一切都成自然默契，薛生杰说了自己调回工作的事，祝兰娟也说了一些学习上的事，因为是书店不便长久地聊说，薛生杰提意出去吃中午饭。

    出了书店不远，找到了一家川菜馆，薛生杰先让祝兰娟点菜，祝兰娟浅笑着推辞，最后拗不过推让，两人各点了一荤一素四个家常菜，又要了一个蛋花汤，两碗玉饭。他们边吃边谈，更加无拘无束，薛生杰注视着祝兰娟那颗俏皮向外露出小乳尖的虎牙，闪动着烂熳和幸福红晕的脸颊，突然感到祝兰娟更像似一个孩子，一个他的小妹妹。人的感情就是这样怪异，难以酌摸，男人总想用广阔而强大的怀胞，拥抱冰晶一样透明娇小的“禾苗”。

    薛生杰想起巜庄子》上说的一个故事，一对鱼在干涸后泉里，相互用吐出的水沫湿润对方，曝晒阳光下的身体，赖以延续生命，虽然恩爱，可怎么能与各自自由地遨游在江湖中舒心呢？庄子随即描写大雨倾盆，这两条小鱼化为了真龙，腾游于天，解出了困窘。于是有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的美好寓意。

    过了下午三点钟，餐馆的服务员收拾桌席要准备下午的饭菜了，他们才意识到时间的飞逝，相互留了联系的地址。祝兰娟把薛生杰送上去火车站的公交车，目视着消失在很远的拐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