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把装在网兜里的搪瓷脸盆掏出来，出了楼道门跨过乒乓球案子，到主楼的水房盛了一盆水。看到水房旁边的卫生间，不觉有了尿意，可卫生间门上吊着只挂锁，他用手拽了几下锁丝纹不动，李阳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一串银铃般爽快的声音惊了他一下，“这里有钥匙，你刚来，上锁是防学生们用。"李阳忙转过身，看到一位三十五六岁，面容清秀，穿着得体的女士正站在水池前接水，李阳有点难为情，猜测是位老师，但不知该如何称呼，又在卫生间门口，不觉脸有点红，忙说了声：“谢谢，不用了”。端起水盆怱怱回了宿舍。
李阳放下脸盆，打开行李翻了好一阵，也没有找出条闲布子，一件褪了色的短袖衫拿在手里捊了好几下想放入水中做抹布，可一想到是大学时女友送的，虽然质地一般，却很有几段回忆，终不忍心当了抹布，看着自己简单几近可怜的行李里再竟然找不出一样可做抹布的布头，李阳心里不免有点悲寒，只能掏出洗脸的毛巾，放入水盆中搓洗了几把，把床头，桌子，椅子，窗台，门擦了一遍，最后又把能够得着的窗玻璃擦了一下，早已粘满污渍的抹布不但没能把窗玻璃擦净，反而抹成了白乎乎的一片，李阳看着溜溜道道擦花的玻璃，不觉哑然失笑，只能再去接清水。
李阳到水房倒了污水，斜瞥了一眼卫生间门，意外发现锁开着，他悄然走到门口，拿下了锁推开门进去，插上插销，体内小解的意识也就更急了，急快地解决了问题，浑身轻松了许多，出门看了一下并没有人，忐忑的心才回复了平静，打满了水，吹着轻细的口哨，心情轻松地端着水盆回到了宿舍。李阳又仔细地把窗玻璃擦拭了几遍，直到清亮满意。李阳仰视悬吊着的两盏电棒，上面也积了一层尘土，想去擦一下，可眼下刚来，又没有工具，只能做罢，还有这水泥地，也要彻底拖一拖，眼下没有水桶拖把，不知该自己去买，还是学校配发，拿不准，也只能忍着先让脏着吧。
一整天的坐车，报到忙活实在有点累，李阳和衣在刚铺开的床铺上躺下，梱久的被褥有股莓腐的汗渍味道，李阳很厌恶这个味道，想原坐起来，可身体不听使唤，很快便开始打起均匀的鼾声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宿舍门咚咚地被人敲得直响，李阳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缓了个神，听到外面很嘈杂，透过窗子他看到下面院子里人声鼎沸，还伴随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放学后的学生拥入校园内，教职员工拎着包，依次登上回城的校车，几个肥胖大肚领导模样的人，正向一辆老旧的上海牌轿车里钻。李阳顾不上细看，快步走到门前拉开门，看到一位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穿着白色细黑格的短袖衫，钢针一样直竖的乌亮黑发梳成了偏峰头，脸很有棱角，一双大眼睛会不间断地挤一下，很有意思，挺得过直的腰身，配上一条蓝牛仔裤和一双运动鞋，让人一直感到他在对自己使劲，身体也显得有点僵硬。
看到李阳开了门，男子也不用让，不紧不慢自顾自地踱了进来，目光巡视了房间一圈，上下打量一番，然后用带着浓厚鼻音的声调自我介绍说：“我姓谢，也是师大毕业的，教政治，来两年了。”
李阳一听是校友，又是第一个来看自己的未来同事，亲切之感顿生。忙拿出准备好的香烟相让。谢老师连摆手说：“不会，客气了”。然后，主动地把学校的作息时间，食堂用餐，工作环境场地大概做了个介绍，又说该是下午用餐时间了，让李阳带上餐具跟他一齐到教工小食堂中用餐，然后转身走出505宿舍，李阳紧跟着，把谢老师送出了门，由衷地感谢着谢老师，看到谢老师走进第三间503宿舍，才转身回到宿舍拿出在大学时用的饭盒，把门带上，到谢老师门口，正好谢老师也出来了，李阳感觉到心里踏实了许多，紧跟着谢老师走向餐厅。
教工小餐厅附在礼堂（平时用做学生餐厅，有舞台）的南面，门向南开，门前有两三米宽的混凝土台沿地坪，再往前是一沟白杨树，树下卵石成堆。七月天气炎热，餐厅门窗又向南开，荤腥气味惹得成群的苍蝇围着门窗嗡嗡飞。门窗虽都挂了纱帘，可还是有漏网的苍蝇钻了进来嗡嗡四处乱飞，四张圆桌配着方木凳，占满了大半个餐厅。下午的太阳透过门窗斜射进餐厅，照在圆桌面上，像是把往日渗进的油渍都晒了出来。油腻的腊油桌面有点粘人的衣手，并散发着一股腊油的呛人气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餐厅的东面是齐胸高的取饭窗口，几个老师模样的年轻男女，提着饭盒等着打盛饭菜，门口和门外有八九个学生围成团，张望逡巡着，也提着饭盒等着什么，偶尔还推挤一下，并伴着似乎有意的几声笑声。李阳想走过去想向老师们打个招呼，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谢老师的脸上，谢老师立刻意识到李阳的用意，便把李阳向年轻老师们做了介绍，然后又逐一向李阳把老师们也介绍了一遍，李阳与伸过手来的每位老师双手握着，不断地说着谢谢，请多关照的客气话。
很快开始打饭了，李阳原想排在最后，可谢老师把李阳拉在了自己前面站着，前面又有两位执意谦让，说让新来的老师先打，李阳推脱不过，只好一边不停地说着谢，打出四两拉面条和一份菜。李阳看着先打出饭菜的老师围坐在圆桌旁，说笑着用餐，对油腻的圆桌面也就不太在意了，也拉出一把方凳坐了下来，吃了起来。
一等最后一位老师打完饭，门口立着的那几个学生，便一哄而上围向了窗口，推挤着拚力把饭盒塞入窗口，先打上饭菜的几个，快速从门里鱼贯而出，这时李阳才明白前面围在门口的学生的目的，而几个个头小的男生和没人代劳的女生，看来没有抢到有限的一点小灶上的饭菜，只能悻悻不舍地最后离开。李阳猜测学生大食堂里的饭菜一定不会很好，不然也不会有这样一幕。
李阳吃过饭，把饭盒洗了，又随着谢老师上了五楼，看到几个男生围着乒乓球案子，挣着打球吵吵，看到谢老师上楼，几个稚嫩些的赶紧走开了，有两个嘻皮笑脸迎上来说要和谢老师打两局。李阳在中学和大学里常见这样的学生，皮糙肉厚大多是一些老油子学生，平时为老师提个开水，搬个东西，四处混个人缘脸熟，关键时候比如分配还能走走路子，其码提着猪头能认得庙门，也能厚着脸把“猪头”送到该去的地方。李阳有点鄙视这类人，没有停留，与谢老师打了声招呼径直回505宿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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