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梦

恍然之中，我又忆起了那个梦。

                  （一）酒中仙

那年杏花微雨，我在小轩之中，恰与春风同醉。一壶温酒，让我有些飘飘然，我竟在恍惚之中，看见一位白衣仙袂的少年。

他朝我快步走来，坐定，自顾自拿起一盏酒，一饮而尽。俯仰间，英姿飒爽。我惊叹于他的举动，仿佛是我许久未见的朋友一般，陌生又熟悉；也仿佛我们相知了许久，却从未见面。那一刻，竟充满了想深入了解他的期许。

酒过几巡，他终于开了口。他站定，身稍弯曲，鞠躬说：“打扰姑娘饮酒雅兴，小生在这赔不是了。”情愫涌上心头，我起身还礼，只说：“无妨。今日与公子共赏烟雨，是我的福分。”

他说：“小生无以为报，还请姑娘收下这份薄礼。”说完，他便消失不见。只留下迷茫的我。

手掌里冰冰凉，提醒着我这不是一场梦。摊开手，里面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在这阴沉的雨里，幽幽发着光。

我想知道他是谁。

                （二）曲罢故人归

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酒醒时，已是海棠掉落之时。白日里的雨，将繁华摧残，只剩下绿肥红瘦。明媚的春光里，枝叶繁盛。

我抱着琴，匆匆往小轩之中赶去。我已是那痴迷之人，我想再见他一次。

他还是没有露面。世间缘分可遇不可求，我叹息，与他终是没缘。香炉的气味渐渐在空气中消散殆尽，我深知时候不早，该回家了。

我落寞起身，那白衣之人就结结实实地闯进我的眼里。我故作惊讶，其实心里早已开出了花。

少年依旧。我起身与他行礼，与他匆匆擦身之间，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他说，要与我讲一个故事。

                （三）还知梦否

他生于水中，渴望幻化人形。都说金鳞岂非池中物，他没有那么多志向，每日老老实实修炼，可他望见荷叶间的舢板，听见船上人影嬉戏，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他对人间充满了幻想。

我是他遇见的第一个人。他将我视为知己，与我讲一些我不知道的逸闻趣事：有人在湖中忘记了来时路，不小心还惊起了池中栖息的鸥鹭；有的人唱着歌，忙着在荷叶间采莲；微雨之后，汀渚里都是荷花的香气……

他守着一方净土，生长，修炼。

他告诉我，接下来他会游历山河，看看锦绣山川，让我不要牵挂他。我急忙问他，世间凶险，公子可有万全之策？他只是笑，良久，他说：“来趟人间，总要停停走走，人生如月，又岂能事事圆满。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走一遭便有一遭的经历，你我相遇便可抵万难。”

我祝他不虚此行，他走的时候如同他的到来，悄无声息，我任由我的眼泪淌过脸颊，滑落。

这一别，便是数年。

                （四）了不知南北

我最近总是梦魇。梦里是熟悉的背影。我每次想走上前去打招呼，可他总是跑，我追不上他。醒来一身冷汗，疲惫不堪。

我不知道他怎样了。我每日还是去那里坐坐。只是望着一池碧水， 想象他样子，便心满意足。

数年，那人不曾回来。如梦如幻，万事蹉跎。我不知那是梦境里的虚幻还是现实的残酷，我自知与他，此生再难相见。

时至今日，那夜明珠还在幽幽泛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