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一鸣
全目录 | 【西游前战】
非敌非友
岚影的眼珠变成黄色，蓝紫色魂焰升腾而起，直冲屋顶。那群半妖倒退半步，指着岚影，惊得手臂哆嗦。他们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大的魂力压迫感，像有什么东西禁锢着他们的身体和灵识。这些半妖感到难受又害怕，他们以为带回一个垂死的半妖，没想到即便重伤至此，他还能释放出这么强大的魂力，他们庆幸没有做出激怒岚影的事情，要不然他们可能都被杀死了。
慕容湮在一旁冷冷看着情绪失控的岚影，那歇斯底里发泄怒火的样子让慕容湮想起多年前的小冷。在那个深秋黄昏的山林里，他也这样怒吼过，那样强烈的仇恨他也曾感受过。慕容湮明白东皇说的话，东皇不会无缘无故找上自己，或者无缘无故找上岚影和千叶道人，东皇看中的都是有强烈执念的人。慕容湮知道岚影的生命里已经失去了希望，如果要让他活下去，只能激发他的仇恨，让仇恨和执念给他活下去的动力。东皇对岚影所说的那番话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看见岚影因为愤怒而失控，东皇满意地笑起来，“就是这样，岚影，自责内疚会吞噬你的生命，但仇恨愤怒会给你重生的力量。现在，让我再助你一把。”
东皇又将手按在岚影的额头，一股黑色的魂力如同流动的墨汁窜进岚影的身体里，黄色的眼珠被黑色侵染，岚影的身体剧烈震动，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诡异的一幕让慕容湮身后的一群半妖又是震惊万分，他们怀疑让东皇来见大木头也许是一个坏主意，但如果拒绝他们，更可能会遭来灭顶之灾。现在他们只想远远躲开慕容湮和东皇，莫名的恐惧却让他们寸步难移。
岚影的身体发出啪啪的轻响，像是有一只手在他身体里发力，将断裂移位的骨头强行拉回原位。片刻过后，轻响的声音中止，岚影脸上的痛色也消去，张开的嘴巴发出响亮有力的怒吼，震得半妖们耳朵发痛。那不是单纯靠声音喊出来的效果，而是魂力震动空气造成的响声。岚影蓝紫色的魂焰蓝光渐退，变成纯紫色。魂焰热力蒸腾，屋顶的干草被点燃，火势迅速蔓延，半妖们惊叫着纷纷跑出木屋，却不见慕容湮和东皇出来。
眼看木屋着火，村落里的半妖都赶过来围观，因为火势凶猛，水源缺乏，他们都来不及救火，眼睁睁地看着木屋在狂舞的烈焰中变成焦炭。
“他们不会死在里面吧？”半妖阿玲喃喃感慨道，虽然她知道这三个肯定不是凡人，但也不觉得他们可以在灼热的火焰里呆上这么长的时间。她在心里为岚影默哀，毕竟她在所有半妖都不看好的情况下照顾了那块“大木头”这么久，到最后他却葬身火海，实在太可惜。
“那火怎么变成紫色了？” 某个半妖指着木屋中升腾起来的大火说出了大众心里的疑问，就在一瞬间，红黄色的烈焰突然变成了纯紫色。
阿玲想起刚刚岚影身上泛起的紫色魂焰，又低喃道：“是大木头，他还没有死。”阿玲从未想过，在她的有生之年竟然可以亲眼目睹紫境魂焰，而且那还是她执意救回去的“废人”。
似乎急于印证阿玲说的这句话，呼的一声，灼热的气浪刮起烈风从木屋中四窜而出，半妖们被热风吹着，觉得脸庞发热发痛，纷纷转过身去。那热浪没有持续多久，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又将他们的视线拉回去。木屋的大火已经灭了，黑色的炭上还不时冒出白色的烟气，四野弥漫着木头烧过的气味。三道人影正缓步从木屋里走出来，正是之前的两个天诛法师和大木头。大木头竟也穿着天诛法师的衣服，黑色的皮甲，后背垂着“诛”字披风。他的腰背挺直，后背的重伤似乎已经完全康复了。他的脸容平和，再不是之前的一脸颓唐漠然，既有书生的温润，又有武者的英伟。乍一看，阿玲真不相信他就是大木头，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望着阿玲，轻轻点头，似是向她表达谢意。阿玲红着脸低下头去，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东皇走到阿玲面前，将两锭金子递给她，“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同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迎着阿玲疑惑的目光，东皇醒悟过来，露出自嘲的笑意，“对了，这些东西在你们这边毫无用处。”东皇将手中的金子向身后随意一抛，两锭金子掉落在化作焦炭的木屋中。随即，那里传来浓浓的肉香味道。
东皇露出温和的笑意，对围观半妖大声说：“里面有你们需要的东西，去拿吧。”
一些年幼的孩子禁不住肉香的诱惑，挣开大人的拉扯纷纷跑到木屋当中，里面已经感受不到灼热，那些木炭像是在一瞬间冷却下来。孩子们惊喜地发现木屋里摆满了食物，有香喷喷的熟肉，有色泽红润的生肉，有新鲜的水果，还有一桶桶美酒。孩子们乐得大喊大叫，将那些食物拿在手里，亮给大人看。大人们放下戒心，也走进木屋中分发食物。
出乎慕容湮意料，这些半妖并没有哄抢食物，而是排着队在木屋外面等待。有两三个半妖在里面负责分发东西，他们根据每户的人数给出相应的份量，基本上每个人分到份量都是一致的。尽管半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些好东西——有的甚至从来没有吃过这些食物——他们还是咽着口水，耐心等候。领到东西的半妖满心欢喜，等待中的半妖也不急躁，一个个都面露喜色，好像知道自己一定能领到这些东西。
像是看穿了慕容湮的心思，东皇在一旁解释：“半妖们向来对物资平均分配，保证每人等量。他们没有人族的私心，认为所有东西都是大家的，自己有的东西别人也应该享有。尽管物资贫乏，他们还是同舟共济，正是这种共享的心态和分配制度让他们存活至今。”
食物很快就分配完毕，每一户人家都领着东西喜滋滋地回去。回去之前他们都走到东皇前面鞠躬致谢，面对东皇，他们再没有恐惧的感觉，而把她看作慈悲的神灵。
岚影望向东皇的目光显得迷惑，慕容湮在一旁说：“她确实是东皇，如你所见，她的性情也的确变了。说实在，我也不习惯她现在这个样子。”
半妖们领着食物四散而去，东皇走到慕容湮和岚影前面说：“我很喜欢这个地方，我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慕容堂主，岚影君，我们就此别过吧。疯道人逃到了空寂界，接下来我会到那里找他，顺便准备下一阶段的计划，时机到了我自然回来找你们。”
“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三京？”岚影问。
“岚影君不必着急，时机未到你找不到他，时机到了你们自然会遇上，安心等待即可。”东皇说罢，又转头看向慕容湮，“慕容堂主，让岚影君加入天诛吧，他会成为你的一个得力助手。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提议，并非命令。”
“加入天诛是个不错的想法，这样我更容易找到三京。”岚影接受东皇的提议。
东皇又向慕容湮和岚影交代了一些细节事项，三人正式分别。快要走出村落的一刻，身后传来半妖阿玲的声音：“大木头，你可要好好活下去。”
慕容湮和岚影几乎沉默了一路，两人都不喜欢说话，他们并不是朋友，也不算是搭档，不过同为东皇效力。回到天诛总堂，征询过岚影的意见后，慕容湮举荐他跟随另一个堂主。就这样，岚影在天诛效力了两年，他就像慕容湮一样，不喜欢跟别人组队，喜欢独来独往。由于实力强悍，岚影也喜欢接一些高难度的任务，每一项任务都能出色完成。慕容湮和岚影成为天诛的两个传奇人物。一年多以后，慕容湮重夺天诛堂主之位。他也找过岚影，问他有没有兴趣跟随自己，岚影谢绝了他的好意。再次见面就是渭城追捕三京一伙的这一次，两年来慕容湮和岚影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
在落风谷一别过后，两年时间里慕容湮没有再见到东皇。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东皇已经忘记他们之间的约定，毕竟以东皇的能力，要制造一些大动静是极其容易的事情，但这两年来空寂界那边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人间这边却是恶鬼横行，而种种迹象表明，东皇并没有参与其中。
两年过后，天诛又给慕容湮安排了一项奇怪的任务，到渭城附近收伏一只狐妖。这本来是一项很容易完成的任务，随便派去几个天诛法师即可胜任。但任务里注明要慕容湮亲自带上数十名天诛法师前去执行，慕容湮隐隐觉得这是东皇的意思。果然，捉拿狐妖不过是个幌子，东皇真正的用意在于让他跟三京一伙接触，让慕容湮去打压他们。由此至终，东皇都显得像个过路人，但慕容湮还是认定，这所谓的巧合和偶遇都是东皇的安排，尤其是岚影的出现。一直以来，东皇给慕容湮的感觉都是一个高深的布局者，局中之人甚至还不知道被东皇随意摆布。
而直到这一刻，慕容湮眼中的岚影依然是一个偶然相遇的陌生人。即便他们有共同的对手，慕容湮并不将岚影看作自己的同伙。东皇的再次现身并没有带给慕容湮满意的礼物。东皇明明知道慕容湮对神剑妖伤情有独钟，却偏偏将妖伤交给岚影。慕容湮不明白东皇为何要让他和岚影处于这种微妙的敌对关系里。
“慕容堂主。”岚影叫了慕容湮一声，待慕容湮回过神来，岚影向他抛去一把长剑。
红光流艳的剑身，灵气逼人，透过剑柄传来的隐隐温热，此剑正是妖伤。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朱雀门，慕容堂主比我更需要这东西。妖伤对我没有特别的用途，我不明白红衣女为何将它交给我，也许她想以此拉远我和慕容堂主之间的距离。但是，至少在现阶段，我不想跟慕容堂主为敌。慕容堂主曾是朱雀门的弟子，把此剑交给慕容堂主也算是物归原主。”岚影坦言道。
“岚影君是爽快之人，慕容湮感谢阁下好意。”慕容湮没有拒绝岚影的主动示好，将腰间长剑解下抛给岚影。“礼尚往来，此剑虽无神力，但也是人间少有的好剑，削铁如泥，锋利轻巧。”
岚影接剑从容系在腰间，“感谢慕容堂主厚礼。”
两人再度沉默，但他们之间的隔膜随着换剑而淡去。慕容湮轻抚妖伤的剑柄，内心豪情澎湃。他望向云雾阴沉的天际，隐约看见自己挥动妖伤的英姿，身后燃着天神朱雀的火光，在他身下的万里大地一片火海，整个妖国被烈焰吞噬。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