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粜粮

作者: 方中药 | 来源:发表于2021-12-20 23:26 被阅读0次

       

            那是八十年代的一天,小城沉浸在当夏的热浪中,沥青铺的路面腾着气雾,街上行人很少,唯独县城西门的粮食交易市场,却依然是一片喧哗热闹。

          从乡下来的农民粜粮,都是在此与城里人交易。此刻,母亲与我冒着满头大汗,拖着一板车谷子踏着烫脚的路面,好不容易从十里外的乡里并入粜粮的队列中。

            前天,在读大学的三哥来信说,上月家里寄的生活费已经用光了。刚好那时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发愁的双亲就想到粜粮的最后办法。

            今年谷子收成是多了,可是丰收反而落个贬值;家庭富裕的,轻意不卖过剩粮食,那些没有其它门路,依赖农作物收入的农家手头紧张了,不得己才出此下策。

            父母虽然心痛,但似乎看见眼巴巴的三儿子翘首待济的样子;母亲早早就催促我起床,准备今天粜粮。

            天是热得要命,没有带水的我们,口渴得嘴里干涩,巴不得马上有人过来讲价还价。

            可是待了好久,才发觉那些欲买似不买,悠闲着样子,踱来跶去的城里人,并不急着,有时他们不紧不忙凑在一堆拉家常。好象早有预谋合伙,欺负这帮老实的乡下人,他们最终共同目的,就是买到便宜的谷子。

            这种令人不堪容忍的僵局,捱到日渐中午时,那一些不耐烦的乡人无奈,开始陆续抛价贱卖。我家的谷子,也在一个饶舌的中年妇人挑剔下低价成交。

            终于如释重负,母亲与我,忍着口渴饥肠,过完磅称,在妇人指引下,还得为她送货上门。

            经过七拐八弯的巷道,到了妇人的家门,经不住炙热煎熬,步履蹒跚的母亲,一停下来就大口大口喘着干燥的热气,不时拭着满脸的汗渍,我们卸下谷子,待着妇人算还价钱。

            可是,妇人露出市侩的脸孔,嫌谷子不干净,再次压低价钱,装出一付不卖则不买的不在乎样子,我生气的与她争论着。

            善良的母亲被气得哭了,过分激动的声音,急促成一阵无休止的呻吟。

            咱们拖回去,不卖了。我愤怒到极点。母亲没有回答,她歇息了一会儿,渐渐恢复一点气色。我把话对母亲重复了一遍,母亲摇了摇头。

            我知道她肯定想着,现在市场无人交易了,没把谷子卖掉,三哥的生活费慢一天也不行。看着妇人心满意足得到好处,我无力的垂下头,心里感到一种无比的悲哀。

            当天下午,我走向了乡里邮电局,端端正正写上了,即将寄给三哥,沾着母亲泪水的几张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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