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你还好吗？
一、全线崩溃
当二毛姑娘躺在病床上挣扎时，她第一次意识到，她要死了，是被这根从喉咙里插入的粗管子弄死的。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电影里那种用器械杀人的场面，上身痛苦地翻腾、挣扎、抗拒着。她那样剧烈的反应，让医生有些措手不及，他叹了口气说：“你的胃在抽搐、干呕，这样照不清里面的东西，还得更长时间。你别挣扎了，越挣扎越难受。”二毛痛苦得要死却不敢挣扎太厉害，这时候她清清楚楚感到了绝望，闭上眼睛，泪流满面……
二毛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等她感到不对的时候，身体系统已经全线崩溃。2016年春节期间一直头晕无力，以为是感冒，但吃药无效。去社区医院买药时，医生让验血，结果出来：贫血。二毛觉得有些讽刺：看起来五大三粗、健硕无比的她怎么可能会贫血？还没来得及去医院再查，考研成绩下来，与梦想院校无缘。二毛整个人瘫了下来，仿佛全身的气力耗尽。两天后，不舒服加重，胃胀胃疼，失眠多梦。白天注意力不集中，心神不安，在屋里坐一会儿就觉得胸闷难受。让她绝望的还有四肢、脸的浮肿，她本来就是大脸姑娘，再肿起来就真是绝望。
二毛打起精神去医院，医生让做胃镜。胃镜分普通和无痛两种，无痛的因为要打麻药须家属陪同。二毛一直是个粗线条的妞，平日里抽血打针时别的小姑娘咿咿呀呀的，她都是冲在前面说不疼的那种。此时她对胃镜还没有概念，觉得疼不到哪里去，再说最近的可预约时间是周一，同事朋友都上班，所以她就选了普通的。然而当她躺下看到那根粗管子，知道要把它插进肚里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二毛从另一个世界中回过神来，意识混乱地下床，抹掉脸上的泪，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做胃镜。
然而，这才刚刚开始。
二、求医在囧途
1、医院专家——不会有副作用
胃镜结果下来，食管反流性胃炎。拿到结果二毛就打车去西苑中医院。综合同事推荐及医患平台评论，二毛选了一个脾胃病方面的专家，知名度仅次于院长。网上显示近一个月的预约都满了，有经验的同事让二毛直接去医院加号。二毛到西苑时近9点，这各专家的加号已排到30，不能再加。专家的助手让她周五来挂特需号。知道特需号贵，然而这么痛苦的情况下，想想也就忍了。
二毛住的地方离西苑一个多小时车程。她想特需号人应该没有那么多，所以六点爬起来，八点准时到医院。然而特需当天上午的号已经满了，她才知道有人早上六点多就来排了。特需号啊，单挂号费就200，是普通号的4倍，还这么多人！二毛求情后助手给加了一个号，22号，要等到12点多了。二毛观察排队等的大多是中老年人，像她这样的年轻人比较少。她还了解到有些人是专程从外地慕名而来的，有的已经看过几次了。值得欣慰的是在这里面二毛的病症似乎是比较轻的，没有到溃疡或者胃癌的程度。
中午近1点时终于排到二毛，专家把完脉，问了下症状，琢磨片刻之后他从电脑列表项中选了一个方子，添添减减，于是她的药方就好了，前后不到10分钟时间。二毛看了下症状，脾湿火旺。又看了下价格，一周的药才二百多块钱，并不贵。听说代煎不好，二毛特意买了砂锅自己煎。
专家真是厉害，二毛吃了药之后睡觉安定很多，没那么多梦，水肿也去掉一些。一周后二毛五点就爬起来去医院排队加号，专家听说效果明显也很高兴，对药方稍作改动，让吃一周再看看。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吃了之后便溏更严重了，二毛以为是偶然因素，但是接着吃还是一样，还会尿频。二毛工位到卫生间要经过好几排同事，来来回回很是不好意思，她就不敢再继续吃。下周二毛去找专家说明情况，专家也很纳闷，说上次加了一种药，那个药理论上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二毛弱弱地提议说要不还按照原来的方子吃，然而专家对自己的想法很坚持，又改动了一下方子。二毛想当然还是要听专家的，又回去满怀希望地煎了，但这一副效果也没有好多少，又睡不安稳了。白天依然各种心神不安，腿动不动就涨得没有感觉。二毛对专家失去了信心。
2、诊所名医——那是你的错觉
停药一段时间后（期间一直食疗），二毛陪朋友去一个街边诊所输液，看到也有中医科。诊所的墙上挂有医生的介绍（某知名中医药大学毕业），还有几面致谢的锦旗。前台说这个医生原来是某中医院知名大夫，现在出来兼职。二毛决定试一下。
医生四十岁左右，肥头大耳，说起话来小眼睛一眯一副高深莫测神秘兮兮的样子。他把完脉说：“你这个好治，我刚碰到一个跟你一样体质的，吃了两三幅药就完全好了。”二毛呵呵一笑，说以前去医院看过，并没有那么快好。名医让二毛说说医院开的什么药，二毛大概说了一下，听完他就批判药方如何不合理，二毛的真正问题是什么，该用他的理论标本兼治。二毛听得云里雾里，想着管他呢，只要能治好就行。然后名医给开了方子。算完钱，二毛傻眼了：一副药二百多，一周就一千多！这个医保不能报销，心疼啊！然而名医说我给你开的方子好啊！并且用的都是好药，吃两三个疗程就根治了。想起凌晨三四点醒来后难以入睡的绝望，胃里翻江倒海时的折磨，二毛咬牙付钱了。
吃完前两副，二毛感觉有些……怪。睡觉时不做噩梦了，然而同时，大脑昏沉沉的，就像一团浆糊。 她抽空去问医生，医生说刚开始吃不适应很正常，让她坚持。二毛坚持着把这一周的药吃完，总体上感觉胃似乎不那么疼了，然而头确实是感觉很沉闷，几乎没有什么思考能力了。二毛想起同事的建议，中医不要老换，至少要找同一个大夫看三次。于是二毛又去诊所了。听完二毛的陈述，医生把着脉，眯着眼神秘地说：“那只是你的错觉。从脉象来看，你是好了不少的。”看二毛有些犹豫，医生有些生气，说：“你这么不相信我怎么会好呢？我给你微调一下方子，你再继续吃两周就会好的。”
这话让二毛嘀咕：我都出现错觉了么？我的不舒服只是我的心理因素造成的？将信将疑之下又肉疼地拿了一周的药。然而两三副之后二毛确信自己的脑细胞被抑制了，不能活动，只是糊成一团，有时还嗡嗡的，整个头胀疼得厉害，完全没办法工作。她确信，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抑郁了，于是想去你大爷的，bye bye！
3．赤脚医生——力大无穷
假期回老家。邻居大婶说镇上某药店从邻乡请了一个大夫，找她看的人还不少，于是老妈硬拉着二毛去了。此时二毛对医生的话已经麻木了，只机械地任凭摆布。药拿回来后老妈每天给二毛精心熬，然而二毛并不觉得有好转，只觉一碗药喝下去头上的火腾地就升起来了。老妈说可能见效慢，让她把剩下的几幅带到北京继续吃。
回京后二毛只吃了一副就放弃了。几天后老妈打电话问二毛怎么样了，为了安慰老妈，她说还行，好了一些，没想到老妈马上买了两周的药寄过来了！二毛感觉老妈寄过来的药好像格外沉，好奇之下翻出药方子比对一下，发现西苑医院的单子上药量都是5g,10g，最多15g，然而这个医生的方子药量大都是30g，还有45g的……二毛隐约觉得后背有些凉。
4、江湖神医——仙气悠悠
又停了一阵子药，虽然期间二毛一直在食疗，但是效用并不是很大。新来的同事对中医颇为推崇，说他妈妈和他都经常去找一个大夫针灸。这个大夫在非典时期曾参与终南山教授的非典疫苗研制项目。但是他人很低调，现在在北京一个社区诊所里，找他的人很多，建议二毛找他去试试。诊所离二毛住的地方很远，下地铁后要转公交，还要走一段。二毛下车后问一个大妈诊所怎么走，大妈说你是找XX大夫么？二毛宽慰一些，心想这就是妇孺皆知吧。
折腾近两个小时二毛终于到了一个极不起眼的社区医院。大夫忙着给几个人做针灸，让她先坐。屋子里老式的收音机放着老年人听的那种悠闲的调调，墙上挂的有书画，问诊的小桌子上有一个鱼缸，几条鱼在里面游得甚是欢快，茶壶里沏好的金黄色的茶水似乎发出缕缕清香。这个有些仙气儿的环境让二毛觉得很舒服。
大夫虽然忙，然而神态很是安闲，眉眼都咪咪的，轻声细语，动作和缓。等了一会儿，大夫把脉之后安抚二毛没什么大事儿，吃中成药调理就行。然后说了三种药名，让二毛去外面药店买。二毛问为啥不给她针灸，大夫说她本来就虚，不适合针灸，况且住的又远，不方便。
吃了一阵子中成药，大概是见效慢的缘故吧，也没有特别好转，二毛没有坚持下去。虽然这样，这是二毛最喜欢的一个医生。他的从容，对病人的态度，就是一种药吧。可惜二毛太焦躁，吃不下去。
5.西医——做完检查再说
后来有阵子又严重了，二毛听朋友的建议不要总去看中医，西医更科学。二毛对中医失望之余挂了三院西医的主任号。主任一边让二毛自己说是什么症状，一边飞速地记下来。写完后说做完胃肠镜检查再说，不然啥都确认不了。二毛说做过胃镜了，反流性食管炎。主任就再做一下肠镜。二毛百度了一下肠镜是怎么回事儿，想起做胃镜时的情景，果断放弃了。
后来，二毛又回到最开始西苑那个专家那里，然而也没有太大效果。专家说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药，但是二毛就是会很敏感地上火或者腹泻。
再后来，二毛又去了北医三院中医科，前前后后又换了三个医生。到最后一个医生时很戏剧，二毛本来是要去针灸的。但是医生也说她太虚，不适合针灸。然后说二毛按照脾胃治疗那么久都没有好，这不是脾胃的事儿，是肝，按照疏肝给二毛治疗。不知道是这个大夫诊断正确还是之前各种药物的混合作用，总之二毛的头晕脑胀和胃疼都好了很多。后来二毛就没有怎么吃药了，只是注意饮食，也注意调节自己的状态，不要太累，慢慢地胃好了很多，没有连续很剧烈地疼过，睡眠也好了很多。
…….
三、血泪教训
在这一年半的时间，二毛前前后后找了有十来个医生，总结出来的教训如下：
1.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等到失去时才懂得珍惜。这话你可能听了无数次，但你希望你没有机会亲自验证它的真实性。平时你做的每一件对不起身体的事，它都会给你记着，等到某天跟你算总账。二毛很感谢自己的身体，虽然很长的时间内它很不舒服，但为了支持二毛的心愿它还是扛了很久，到最后才崩溃。当然，透支之后也还是要还的。
2.尽可能去大医院看。去大医院挂号、排队会麻烦一些，但比起去小诊所找一个没有保证的医生带来的时间、身体、精神损失来说，绝对是值得的。从二毛的经历来看，专家的方案保守，但相对安全，即使有副作用，也是最低限度的。那个诊所的医生和赤脚医生，肯定也看好过一些人，但是风险有些大。
3.降低预期，不要太相信神医和药到病除。神医是有的，只是我们遇见的概率很小。即使是专家，也是根据他的经验给你一个治疗概率高的方案尝试解决。每个人的身体系统不一样，这个方案可能对很多人都有效，但对你不一定。如果没有好，不要放弃，还是要继续找专业医生治，有时候也要靠缘分才能遇到一个合适的。到最后一个医生时，二毛真的有种遇到对的人的感觉。
4.相信医生的专业度，更要相信自己的身体，它会忠实地告诉你药效。当你连续觉得不对的时候，果断放弃。在西苑、北医三院、街边诊所，都出现了医生说药方里没有凉性、热性的药，但二毛就是会有明显的反应，这个恐怕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但你不是用来测试这个方案的。
5.身体和精神密切相关，保持好的心态对身体恢复绝对有帮助。想来现在医学这么发达，除了一些世纪医学难题，大部分的病应该都能检测和治愈，所以其实不必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然而即使是小病，难受的时候也是很折磨的，这时可以寻求家人和朋友的帮助，不要怕麻烦别人，不要硬扛，其实这对你们都好。在这段时间里，二毛感到前所未有的脆弱无助。二毛特别感谢家人、朋友及同事的关心照顾。
6.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回首整个过程，不说花在上面的钱和时间，想想每天从一杯浓郁醇正的中药开始的“酷爽”，拖着无气无力的身体跑来跑去的心力交瘁，一不小心吃错东西时胃里的翻江倒海加局部痉挛，再伴随工作压成堆但你就是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思考的无助，就足以让二毛在心里把自己骂几百遍：你大爷的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追想的时候有些眉目，一年多来因为考研还有工作加其它的事情压力巨大，每天焦头烂额导致消化不良，然后二毛在焦躁时吃了很多凉性食物降火，比如苦瓜，让本就虚弱的胃更加不堪。只不过因为一心想着考研所以身体一直挺着，等到考研结果下来，身体就崩溃了。算起来，二毛压力山大的时间是一年半，寻医治疗也是一年半。这一局，平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