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奶奶包的饺子

爱吃奶奶包的饺子

奶奶过世了，这种味道也就断了信儿。店里来往的食客也就没往日一般多，门庭若市的盛况自奶奶过世也就再没出现过，仿佛那都是昔日的南柯一梦而已。

贝卡故事第三十三篇文章

故事时间 2004

故事地点 福州福清

 

爹娘自打生下我以来，就极少回来看望我。电话也是从几个月一通到一年一次。

两岁的时候，父母亲跟着外出务工回来的阿叔大包小包地坐上了去往深圳的火车。

爱吃奶奶包的饺子

作者图|绿植繁花

饺子的平行世界

文/温人

年幼的我穿着那身褪色的棉裤被安置在乡下奶奶家，我嘴刁的习惯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养成的。

奶奶都会在我睡醒之前，晨曦微露时，就在厨房里擀面，包饺子。

饺子是韭菜肉馅的，和大城里买的包装饺子不一样，奶奶擀的面皮是极薄的，椭圆形的饺子像极了中秋时节头顶满轮的盈月。

放在蒸笼里蒸上那么十几二十分钟，若是再配上自家酿制的酱油，热气腾腾的饺子带着娇艳欲滴的水汽，被摆盘端上了饭桌。

对着星月璀璨的夜空，就着自家酿制的酱油，一口下去，唇齿间韭菜和切成肉末的瘦肉彼此味道互相恰到好处地融合，那必然是怡然自得，心旷神怡的美事。

奶奶从曾奶奶习得一手好厨艺，在众多她擅长的菜肴里面，包饺子算是比较平庸的菜品，但我从小到大，也就独独钟爱奶奶包的饺子。

每每撒欢放牛回来，都必须要吃上一口饺子，才肯心满意足地去睡觉。

过了五年，爹娘的背包里添置了了好些张红色人头的毛主席和一些大城市里才有的方块卡通的橡皮擦回来了，把其中一沓崭新的人民币塞入奶奶颤抖的双手中。

夜晚我吃了些野菜粥就困倦睡下了，迷迷糊糊听见父母和奶奶商量带我去城市生活的琐事。

翌日清晨天色还未明晓，我就被强制性带离奶奶家，来到了大城市生活。

虽然城市有着琳琅满目的玩具和许多年龄相仿的小朋友陪同我做游戏玩耍。

但我依旧还是怀念着那个静谧的小乡村和会包得一手好饺子的奶奶。

怀念那个蝉鸣午后的酣睡，星星点点的夜晚伴我入梦的乡间故事。

还未在深圳那间租赁的小房间里待足一个礼拜，爹娘也终是发现我爱挑嘴的毛病，为此想尽一切方法治我这个刁蛮的毛病。

娘也经常闲暇时分踩上自行车道菜市场买上品种不一的菜变着花样给我煮，但我都是吃不了几口就干呕起来。

寻了好几个中西医，未能治得我这个病，眼看我日渐消瘦，稍远些看，都是如同纸片人一般的躯壳，爹娘几番商酌，终于还是给奶奶打上一通电话。

爱吃奶奶包的饺子

作者图|秋天落叶

奶奶进城来看我了

两天以后，鬓角花白的奶奶佝偻着腰拎着包袱出现在我家锈迹斑斑的铁门后。

我也不知道奶奶是如何从那个通讯艰难的小乡村来到这座城市，可能是倒了好几班车子。

这才多久没见，奶奶的头发都从乌黑亮丽脱落成了斑白，脚上那一双缝缝补补的绣花鞋此时全是泥巴和水渍。

爹娘嫌奶奶的脚上脏了地板，让她脱了下来，安排她和我住在了一间。

奶局促不安地搓着充满老茧的双手，摆摆手说：“不用了，小小要念书的，我夜里睡觉会打呼噜，还是别和她睡一处了。”

然后就拎着两大袋的菜进了厨房，忙活了起来。

我是被饺子的香气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爹娘又去加班了，整个屋子里空荡荡地奶奶和我。

奶奶穿着不合脚的拖鞋进来叫我出去吃饭，看着桌上颗颗饱满的饺子，我不顾还没洗上手，就伸手拿了一个起来往嘴里送。

奶奶眯着眼睛笑着说：“不急小小，慢点吃，锅里还有，没人跟你抢。”

腮帮子鼓鼓地我含糊不清地对奶奶说：“奶奶你也吃。可好吃了。”

奶奶说了声：“好。”并没有真的吃起饺子。

而是细心地帮我把饺子蘸好酱油放在我的碗里。

然后安安静静地看着我吃饭，就如同最初我穿着开裆裤小小的身子端正在板凳上一小口一小口扒拉着饺子，看着我的眼神慈爱而又宠溺如出一辙。

每当饭后华灯初上，奶奶总会用细小的针头一边打着毛衣一边念叨我的眉眼像极了年少的爷爷，爷爷年少时候也爱吃她做的饺子，总会一做完农活就跑进厨房和她一起包饺子。

后来爷爷得了老年痴呆症，啥都不记得，也只记得她做的饺子，连去世的时候，都是拉着她的手说很可惜要走了没能吃上一口她做的饺子，还真是没这个口福。

我总会一边听着她讲她那一辈的故事然后趁着暗沉沉的夜色进入梦乡。

如今也是这般，只是我没说出口，奶奶年事也大了，做饺子的味道把控得也没能像以前那般好，肉入味总是咸涩一些，但我还是埋着头安心吃着饺子。

这个车水马龙的世界，总是马不停蹄地更新替换着时代的信息，吃的东西也愈发变着花样和款式，说是为了满足现代都市人口的饮食要求，与食物本身的美味和质朴背道而驰，打着好吃美味名号的餐馆酒楼层出不穷，却出品卖相精致味道糟糕，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

在这个繁华荣光的时代，我们可以把一腔孤勇投入生活努力生计和生存，却独独丧失了那份回归本质的天性，我常常想若是人能沉淀自我，疲劳一日吃上一口有着人间烟火气的自家饭菜，那么所有来自生活的彷徨，失望，伤心，难过也都会随着食物的香味消失殆尽。

我真切地相信食物有着治愈人心镇定气神的作用，然而食物本身的这种作用，早就因为麻木不仁的饮食习惯，为了吃而吃，这种将就跟风的心理失去了食物本该执行的功效。

时至今日，奶奶也过世了，但她那一身做食的绝活儿，却并没有保存下来。本来奶奶在世时，开的那一家小吃店，上门就餐的顾客络绎不绝。

爹娘欢喜，也就辞去了工作，来店里忙活生意也蒸蒸日上。

后来奶奶过世了，店里又请了一位师傅做食，也没能做出奶奶的味道，来店的顾客说，奶奶的食物有种奶奶的味道，都称它为奶奶家的味道。

想奶奶的味道

奶奶过世了，这种味道也就断了信儿。

店里来往的食客也就没往日一般多，门庭若市的盛况自奶奶过世也就再没出现过，仿佛那都是昔日的南柯一梦而已。

后来家具的活儿成了盈利最多的目标，爹娘就关闭了那家小吃店，改开了家具店。生意还算是不错。

13年底， 我高考落榜也就转入了就业，在一家小公司做销售的工作。

只是每每路过熟悉的花店，难道触景伤怀。那里有着奶奶最喜欢的白百合。

也有以往相识的老顾客，问起奶奶的近况，我说是老去了，知道的人无不流露着可惜的面色。

斯人如在，杯盏相思。对月当空，自是难相忘。

爱吃奶奶包的饺子

作者 温人

喜欢用文字表述生活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