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乡下。
小雨的梦被哗啦啦的雨声打断了。她侧过身来看了一下门缝,白天的光线从那里透了进来,有些暗淡。在乡下,门是唯一能让光线进来的地方。土墙上打了两个三角形的洞洞,算是窗户了,去年冬天用一团草堵上了,到现在还没有打开。
应该起来上学的时候了。家里唯一的闹钟,被妈妈带走了。
妈妈被公社“一打三反”工作队派出去搞“外调”了,她怕住店的时候睡得太沉了耽误工作,随身带着闹钟。
妈妈不在家的日子,小雨姐俩和父亲一起生活在曹庄的三间土屋里。
爸爸体弱多病无力照顾孩子,还好姐俩已经十几岁了也不用专门照顾了。倒是煮茶做饭担水浇园地安排着生活日常。
小雨一跃而起,匆匆穿好衣服,还有那双远远的撂在一边的“力士鞋"。
一夜过来,鞋子还是臭气熏人。这双闷脚的鞋子,已经把她的双脚泡得又红又痒。
小雨因为这双鞋子,受到姐姐的嫌弃了:“这么臭,也就是你这种人的鞋才会这么臭,快扔远点儿!”
想想也是,天仙似的姐姐,深受父母的宠爱,在家里说什么都是对的。从小就是这样。
小雨只好将鞋子放在离床铺最远的灶门口。
今天这漫天大雨,还得穿着这双鞋子去上学,穿过田野到镇上去。
一碗红薯稀饭,匆匆吃完。小雨从床底下找到了从城里带来的油布雨伞,上学去。
开门,一阵裹着青苗淡香的水汽涌了进来。她的脸,被老乡称作“银盆似的”脸,即刻装满了清新。学校简陋的教室在等待着她。
小白狗蹲在门槛里面,噘着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尾巴来回扫着。一会身体跃起来又坐下去,然后又一跃而起,但始终没有跨出门限一步。
小雨回头摇摇手“走啦!”
小路沿着河水,伴着雨打芦苇的沙沙声,来到村口。
村里有好几个男孩子是小雨他们学校的学生,女孩一般不会上中学的。
不下雨的时候,男生们夹着课本走得很快,在路上遇到了,就会打个招呼。可是今天隔着重重雨幕,真的是前不见人后不见影。苍茫中仿佛只有小雨一人在雨中蹒跚而行。
小雨走在洼大路的路牙子上,雨中,路牙子若隐若现地伸向远方,扒根草善解人意的,企图固定着雨水冲刷之下的泥土,但是在有些地方还是滑落而下。
说来也怪,滑滑的泥土,却又是最粘的。小雨家的房子,就是这些黏土做的。黏土和好了垒一圈,晒几个太阳,再垒一圈……
可不,这会儿,小雨的鞋被黏住了,黏住泥土大过鞋子很多,总有四五斤重吧!很难拔出来,每走一步都得把脚扭几下,蹒跚而行。
小雨担心别迟到啦!可越是极力抬脚,就黏得更紧,汗水雨水,里里外外地浸湿了衣服。在无边的冷雨里,小雨的脸呼呼地往外喷火!
这时,另一侧路牙子上,远远的出现一个人影,没带任何雨具,脚下“啪啪啪”的声音由远及近,由近到远,跑过去。
“怎么这么快啊?”,小雨学着样儿,脱了鞋子,赤脚跑起来。
真的,黏土变滑溜了,跑起来,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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