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星凝
女儿最近满三岁,带她去拍纪念照,总共去了两次。第一次去拍换了两套衣服后,她就不耐烦了,各种不配合,不停的动来动去,只想着在我黏在我身上,最后竟然哈在我身上睡着了,所以只好抱着娃打道回府。
第二次挑了一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带她去拍了外景,穿着萌萌哒的小棉袄小裙子,戴着软软的棉帽子,在冬日和煦的暖阳中各种笑脸,看的令人陶醉。
照片出来之后,果然挑出了不少满意的,捧在手心里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觉得看不够...,看着看着,就想起我们小时候拍照片的事情。
我们小的时候,没有便利的可拍照的手机,没有数码相机,没有便利的交通去照相馆。小时候对于拍照,是一件堪比过年一样幸福和喜悦的事情,因为一年只有很少几次拍照的机会,每次拍完照片,就开始天天盼着早点冲洗出来,盼着摄影师早点再来家里。
印象中拍的最全的一张全家福,拍摄于某一年的暑假,那时我才在读小学。那天,我和弟弟妹妹正在外面玩,然后爸爸叫我们回家,一进家门,妈妈就给我们换新衣服,边换边说:等一会要照相啦,把新衣服穿上,穿的靓一点,照出来的相片看起来俊俏。
我们换好衣服后活蹦乱跳的跑到外面,在麦场里追逐打闹,突然就看到一个脖子里挂着一个黑色疙瘩的人从园子里出来,我指着那个黑色的东西给弟弟妹妹说:看,照相机!
不一会,爸妈,爷爷奶奶,两个姑姑都出来了,爸爸穿着白色的衬衣和深色的裤子,妈妈穿一套墨绿格子的西服,里面搭一件浅色的T恤,爷爷和奶奶都穿着深蓝色的中山装,爷爷还戴着一顶同色的老人版鸭舌帽,小姑上身穿着一件条纹的小西服,下身是黑色的裤子,忘了四姑的衣服了。
开始拍照了,弟弟坐在前面最中间,爷爷奶奶在后面坐在凳子上,我和妹妹站两边,最后是爸爸妈妈站中间,两位姑姑站两边。忘了摄影师怎么说开始的,然后就是咔嚓咔嚓几下子,就拍完了。
后来拿到照片,听到奶奶姑姑和妈妈他们叽里咕噜一阵评论,笑着说谁的嘴巴抿了,谁的眼睛眯了,谁的表情像挨揍,谁的脖子伸得太前面了等等各种...,然后,那一年内凡是有亲戚来我家里,都会给看一下那张照片,同时,不忘记赘述一遍最开始看到照片时的各种评价。
印象中那一张照片中的我,表情特别慷慨,很像小学课本中英勇就义的刘胡兰。
关于小时候比较规律的拍照,应该算是每一年的六一儿童节。我觉得我的妈妈算是那种比较有仪式感的人,但凡是认为对孩子比较重要的特殊的日子,她总是想着要留一些有特点的纪念。小时候,六一儿童节对于我们孩子来说,是一个很盛大的节日。首先,我们要参与到六一节日的准备中去,尽管参与的事情很简单,比如,做旗手,摇花环,一般都是跟着口号一二一,走两步定一步,但这个简单的都是提前一个月就要训练的,估计主要是队形;但不管怎样,一开始锣鼓喧天的六一节的练习,整个学校都莫名的充溢着一股轻松,下午上完第二节课就早早的开始联系队形了,然后操场一圈很快会围满周边的村民,村民们主要也是看个热闹。
另外,更重要的是,六一节对于孩子们来讲,还有一个特殊的事情,就是一年一度的优良中差评比。我读的那所学校,每一年只评一次三好学生或优秀学生干部,不成文的规定是,学生成绩第一名的,发三好学生奖状;学习成绩第二名的,发优秀学生干部奖状。然后三好学生和优秀学生干部,每个人除发一张奖状外,还会发一个奖品,印象中好像一直都是笔记本。
我觉得我妈之所以重视六一儿童节,是因为我和我妹妹基本每一年六一都能拿到三好学生的奖状。她觉得好像这一天也是在奖励和犒赏她一样,令她欣慰喜悦。所以,基本上每一年的六一,等走完队形,看完节目,妈妈总会带我们去拍一张照片。
但印象中每一年六一拍的照片,看起来都是丑丑的。因为每一年我们走队形都会化妆,但学校没有专业的化妆老师,反正老师们也不考虑是否要漂亮,他们只认为涂点颜色,看起来喜庆就好。再加上大多数老师当天事情很多,所以印象中经常是一位管仓库的老老师,在六一节那天给孩子们“化妆”。老先生化妆很简单,一巴掌拍进胭脂,然后左右手一拍,然后走过来一个孩子,老先生两只手在小脸蛋上一夹,只要上了红颜色,就算画好了,然后一个孩子拍完后,流水线似的,换下一个孩子继续拍。结果就是,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妆容,即都顶着两脸蛋红扑扑的巴掌,远远看去,五颜六色的花环下,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红红的猴屁股。
不过虽然丑是丑了点,但现在翻出来看那时候的照片,还是颇有童趣。
记忆中抱期望最大的一次拍照,大约是我读五年级的时候。记得某一天,家里来了一位外地来的叔叔,是爸爸的朋友,爸爸要我们叫他X叔叔,说X叔叔路过我们家所在的县城,特意来看望我们。记忆中X叔叔做的一手好菜,农村本来没什么丰富的蔬菜,翻来翻去不是萝卜,就是土豆,再好点就是几个鸡蛋,但X叔叔却能每天都整出不同的味道来。
有一天周末,爸妈去做事,x叔叔带我们玩,突然,他说给我们几个拍照,然后就拿出一台小小的相机。我们弟弟妹妹高兴极了,一个个赶紧整理衣服,弟弟开开心心的拿了他的“宝剑”。因为x叔叔不是陌生的摄影师,所以我们玩的好疯,各种搞怪表情,一会假装是变形金刚,一会假扮新白娘子,弟弟最爱扮演展昭,披着妈妈盖被子的纱巾,一脸摆酷!
开开心心拍完照片没过几天,x叔叔要走了。临走前叔叔说,会把给我们拍的照片冲洗出来给我们寄过来,我们仨小孩子都开心的不得了,x叔叔走后,我们还总是在爸爸妈妈面前一遍又一遍的描述,我们拍照的时候的各种装扮,各种表情,然后表达我们对照片的各种期待。妈妈总是一脸宠溺的对我们说,心疼得很,心疼的很,等着看。
又过了很久,我们问爸爸,x叔叔什么时候寄照片给我们,爸爸每次都会应该快了,但过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收到,慢慢的,我们都不再想了,甚至都忘掉了。
直到好久好久以后,有一次,爸爸突然说,你还记得小时候来我们家的x叔叔吗?我说记得啊,还给我们拍了照片的,我们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爸爸又说:听人说,他没了。
然后,终于再也没有然后了。
张爱玲说:“照片这东西不过是生命的碎壳;纷纷的岁月已过去,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滋味各人自己知道,留给大家看的唯有那满地狼藉的黑白瓜子壳”。
或许吧,但无论如何,人生在世一场,留下一点瓜子壳,也算是为来这一趟人间留点纪念吧。
泰戈尔说:天空没有我的痕迹,但我已飞过!我只想说,我不会飞,那就啰啰嗦嗦一步步行走吧,待到人间尽头时,回首来时路,透过那一粒粒无意洒落尘世间的黑白瓜子壳,让斑驳的记忆将一生连接,然后,看透那一生的不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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