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我念的是寄宿学校。
所谓寄宿学校,说白了,就是一群父母很忙无人照料的捣蛋鬼的收留所,念这种学校最大的好处是,远离了父母,从此可以放心搞事情。
初中三年少不更事,有贼心没贼胆,想搞事情也搞不起来,看着那些成群结队出没,霸气侧漏的学长学姐,羡慕妒忌得两眼发红。
一直安分守己到高二,终于迎来了作威作福的机会。上有一心忙着高考,无暇对下施威的高三学长学姐,下有可供我们随时差遣的学弟学妹,俨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时不拽更待何时?
然而每一个学校都有一些奇葩的规章制度,寄宿学校的制度更是近乎苛刻,压制着我们的野性,令我们敢怒不敢言,时刻想着揭竿而起,于是,跟校方免不了一场又一场智力较量。
01
学校有一条“不准留长发”的规定,很明显是针对女生而言的,我不得不怀疑学校的创建人可能是一个和尚,而且是个修炼葵花宝典的和尚。
这个规定对那些发育良好的女生影响不大,而对那些几年如一日身材始终如一毫无起伏的女生来说,相当尴尬。在这个人手一头短发,雌雄难辨的学校,有时看到的心动男生,可能是个纯正的娘们。
例如我就曾被人当面叫过一声“靓仔”,而且还是一个含羞答答的学妹,一想到我人生第一段与爱情有关的故事居然来自同性,我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永不出来。
高二上学期,班上一名女生暗恋上高三一名男生,为了让暗恋奔现,她决定顶风作案,把自己打造成男生心中长发飘飘的形象,然而刘海刚过鼻子,就在某天早读课被神出鬼没的级主任一剪刀咔嚓了,女生哭得惊天动地,仿佛自己被捧打鸳鸯了一把。
隔壁班有一个女生曾跟我念同一所小学,她天生一头自然卷发,卷得很抽象和个性,头发一长,一缕缕卷起,内勾,在头顶上耸起,像法官大人的假发,硬是把她不足1米5的身高撑到了1米6,同学经常取笑她爆炸头,她也为此感到很自卑,头发稍长,就剪掉,后来干脆常年剪寸头。
进了这所学校后,她明显比以前开朗自信多了,估计全校女生只有她一人对那条不准留长发的校规不反感。
02
每一个魔性的学校从来都不只有一条魔性校规,而我们学校的魔性校规简直罄竹难书。
例如大姨妈来访也得参加体育活动。
制定这条校规的人大概跟女性有仇。
那个时候的体育老师基本上都是年轻男子,而且都是钢铁直男,女生生理期间,不便上体育课,就跟体育老师请假,说自己身体不适。
历届钢铁直男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不懂怜香惜玉,青春期女生的身体不适,罪魁祸首非大姨妈莫属,偏偏体育老师对人体生理知识缺乏应有的了解,只当是女生偷懒,硬是不准。
脸皮薄的女生无可奈何,一项体育运动做下来,面青唇白,直接晕倒,吓得年轻的体育老师一阵手忙脚乱,抱起女生直往校医室狂奔。
此事过后,体育老师恶补了一顿生物知识,每逢体育课都问一遍有谁身体不舒服的,女生的日子稍稍好过,男生开始眼热发狂。
某天体育课,一牛高马大的男生大手高举过顶,嚷嚷,老师我请假,我身体不适。
体育老师白眼一翻,没好气回了句,你也大姨妈来了啊?
顿时四下哄然,那个男生也咧嘴傻笑,像只性格开朗的二哈。
03
那个时候智能手机已经很流行了,机不离手,乐趣无穷,当然仅限于大人,学生是没有这个福利的。
我们大概半个月回一次家,有些同学干脆一个学期才回一次,真正把学校宿舍发展成了家,把真正的家发展成了远方。
周日傍晚回校,班主任会拿着一个箩筐来收手机,周五放学后再发回来,期间家长有急事来找,都是直接打班主任的电话。
有时候一局游戏未打完周末已告罄,实在不甘心,周日回校时便跟老师撒了个谎,说忘记带手机了,表情到位,演技够硬的话,很容易过关,顺利把手机带回宿舍慢慢玩。
然而用这个招数的人一多,时间一长,很容易招人怀疑,事实证明,每一届老师都是从学生走过来的,我们正在玩的招数,都是他们玩剩的。与天斗,其乐无穷,与老师斗,其惨无比。
于是,某个风平浪静的黄昏,生活老师领着一众女老师端着箩筐空降在宿舍门口,“搜”一声威严的令下,身后的女老师鱼贯而入,翻箱倒柜,穷凶极恶,像锦衣卫抄家似的,把学生来不及收好或者来不及拿出来玩一把的手机放进箩筐,然后在学生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下,大摇大摆而去。
等我们从这波突袭中清醒过来后,开始马不停蹄商量对策,最后一致决定先装一个星期孙子,把手机哄回来后,再扮回老子。
再次收到突袭风声时,我们已经学聪明了,宿舍有个女生用的双人床蚊帐,因为太大,中间垂下一大块,用绳子扎起,绷得紧紧的,我们把手机一个个用蚊帐下摆包起来,一路卷到床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看不出来。男生受了我们的启发,把手机卷进窗帘里,藏得严严实实。那次手机突袭事件,以校方大败告终。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终老师把家长这座隐藏大山搬了出来,并咬牙切齿威胁,说不把手机上交,就直接致电给所有家长,让我们从此无机可用。
一群散漫惯了的中二少年终于想起自己也是个有老子的人,这个老子还管着自己的衣食住行,不能随便惊动和得罪,于是只好跟校方举机投降。
04
现在追根问底起来,我们之所以处处跟校方唱反调,大概是因为那时的校服长得太丑,而我们拒穿无效。
一入校门深似海,从此时尚是路人,比起随时可以变换装束的大人,我们的时装只有校服,十来岁的少男少女,爱美之心已然觉醒,对校服的颜值要求很高。
一直以来,校服大多是白底蓝边的,颜色比较纯净,而我们学校的冬天校服居然是深紫色的,老态龙钟,颜值再高的人也驾驭不了这个颜色,于是纷纷拒穿。
虽然我们人多声大,但毕竟都是半大孩子,校方一句威严的话压下来,立刻噤若寒蝉,为了表示反抗,干脆不穿校服。
早操期间,周围一大片都是没穿校服的,后果很严重,罚跑800米,这是学校开办以来除了运动会外,最震撼的一次多人运动,操场上沙尘滚滚,步声雷雷,两圈下来,气喘吁吁,正处于生理期间的女生又晕倒了几个。
为了让学生接受那套丑得人神共愤的校服,校方不断出狠招,罚跑,罚抄,我们都一一扛过了,二十页政治书抄两遍,双笔齐用,抄完后,右手中指起了一层硬茧。
高二下学期,校方终于意识到自身的品味有问题,把那批校服收了回去,还给制作方,给我们换回纯净的白底蓝边。
这场校服大战,以校方的妥协宣告结束,是我们跟校方斗智斗勇以来,唯一一场胜利。
高三那年,为了六月的那场人生大考,我们与校方难得和平共处,校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至于学弟学妹有没有趁着我们忙着高考而跳出来作威作福,就不得而知了,那个时候,为了将来的远走高飞,所有人都收心养性,两耳不闻窗外事。
最后
转眼,中学毕业已多年,跟同学相聚一堂时,免不了说起从前那些鸡飞狗走的事情。
很多同学提起这些年吃过的苦,看过的白眼,虽然委屈,虽然难受,但那种感觉一下就过去了,只因读书时候已经历过这些。
现在,再苛刻的规章制度也能忍受下去,再怎么不舒服也能扛过去,再丑的工作服也能穿下去,只因我们已经提前经受过这一切,而且还熬过去了,没有当逃兵。
学校跟社会如两个性格不同的大家长,前者严厉而包容,后者说一不二,不容一丝差错。相比之下,学校还是温馨多了。
很多人嚷嚷着不想长大,无非是长大后就不能随便任性,除了学校和家,再没有其它地方会包容我们的任性。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那些严厉的校规在约束着我们,我们这群缺乏父母管教的熊孩子很可能已成了危害社会的人渣。
有些道理总是长大后才会明白,那段跟老师相爱相杀的日子已成了最有趣的回忆之一,每每想起,青春便在时光深处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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