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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岁时她已经过完了别人的一生

25岁时她已经过完了别人的一生

作者: 水流年_bbe3 | 来源:发表于2018-08-22 22:33 被阅读9次

    她在一所普通的二本学校读大学,对学校生活失望,一直难以适应,经常一个人泡图书馆到关门,有一次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读张爱玲忘记了时间,图书馆马上将要关门,管理人员并未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女孩未走,将要熄灯的时候,她终于开口说,老师,我还没走,管理员很诧异,看着这个神色安静的女孩,停下了关灯的动作,待她走出去,才默默熄灯关上了图书馆的大门。

      她一个人在夜色中走回宿舍,校园内人静悄悄的,人声稀少,秋虫鸣叫,月色如洗,照耀出淡淡的花影树形,她刚才差点没出声,选择一个人在图书馆过夜,可是怕明天学校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又当作什么奇闻怪谈来说她,对她来说诺大的校园,图书馆是她最愿意呆和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一直没和舍友处好关系,舍友不满意她的特立独行,凡事喜欢单独行动,看见她回来,恶声恶气的说,她把这当旅馆了。她并不回应,默默洗漱,上床睡觉。

      她的孤独由来已久,不知道如何与别人诉说,别人也未必会用善意来理解她。

      有一次,另外5名舍友联名上书院长办公室,说她罔顾学校纪律,逃课不考试,影响宿舍荣誉,希望她搬出她们宿舍,她在QQ上看到院长头像亮了,叫她立刻到院长办公室,她不知所为何事,去的路上看到校友正从办公室回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5个人就这样脸带笑意和她擦肩走过,她能猜出几分不怀好意,心中却并无畏惧,定定的走向院长办公室。

      院长一直关注着这位图书馆常客,给她惹麻烦的女孩子,却也欣赏她不顾一切看书的执着。院长开口道:“她们说你吃得好穿得好又没有成绩凭什么拿特困助学金,她们说你影响了她们的宿舍好评,她们不要你了。”院长微眯着眼看这女孩子的反应,她依旧定定的说,“有吗?哼,宿舍好评。我还不要她们呢!”院长看见她脸上一脸的轻蔑和不屑,她一直漠视学校的宿舍好评规则,觉得一所大学实在没别的实力来好评了,所以只能用宿舍好评来说事。

    院长并没有过多责怪她,只告诉她回去给人家泡瓶水啊,赔个不是啊!她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觉得自己办不到。就像办不到不看书,办不到不去想一些形而上的问题。

        晚上睡在宿舍里感觉倍感压抑和寂寞,这些一起睡了两年的舍友,为什么还是如此陌生,如此难以互相融入。为什么自己与周围的人群一直这样格格不入?

      她终于忍受不了这份孤独与寂寥,半夜坐公车来到一所酒吧。在这里她的人生有了一次彻底的颠覆。

    那一天她孤身来到酒吧,她就是这样,孤身一人,别的女学生都是呼朋引伴,成群结队地集体行动。她不,即使知道这样很危险,她也漠视团体,也许是因为她是自私的人,与人相处必须要付出忍让和迁就,萨特说他人即地狱,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对个人来说有利有弊,而她觉得弊大于利,所以宁愿选择与自己相处,时间久了就真的不会和别人相处与交流了。其实舍友也想帮她,也没有刻意孤立她,只是她的过往导致了她现在的孤僻与不合群,她是真的无能为力融入群体。

    这也许是从她小时候的某一刻开始埋下的种子,她从某一刻变得不愿意说话。她从小寄人篱下在舅舅舅妈家生活。小的时候她还没有人与人冷漠的感觉,有一次放学回家,她看见她的舅妈在客厅,她想起老师说今天作业需要家长签字,她天真充满信赖地说,“舅妈,老师说今天的作业要签字,你帮我签一下好吗?”来自成人世界的舅妈,不知为何不回答她的话,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一声不哼抬腿走开了。留下她在原地迷惘,舅妈与她非亲非故,没有半丝血脉关系,待她不过是客气与生疏,没有半分温情,这位家里的小小的不速之客,不需要投入感情,只是家里不起眼的一个小摆设,像个桌子椅子一样在那里,引不起她的情绪,也许某些时刻也会生出一分嫌弃,毕竟在自己家里常年住着这个小小的外人,总是占用了一点空间与空气,但这小摆设的确未曾触犯过她,所以这的确是无关紧要的一件摆设,不必放在心上。这虽然比起很多暴力或者虐童的事件来说已经是恩赐和福气。可这对于一个不谙世事的对她人充满信赖的小女孩来说,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冷漠与忽视。也许从那时候起,一路成长人格建设的路上慢慢形成了她后来孤僻冷漠的性格。

    这是一座静吧,没有摇滚乐的喧嚣和舞池沸腾的人群,店长是一位40左右的中年男人,放的是艾薇儿的乐曲,艾薇儿清澈年轻的声线在酒吧里回荡。吧台前面希希寥寥坐着几个中年男人,一边喝着扎啤或者点一杯鸡尾酒,看足球联赛,打发下班后寂寞无聊的时光。酒吧是人们逃离现实的场所。店长见来了一位小女孩,走到她面前,问她“你是要来应聘吗?”她是第一次来酒吧,还是一个人来,她不知道来干什么,只是想找个地方远离现实。于是点点头。

    酒吧会有外国人来,两个老外彼此介绍“He is an angel.”她会不动声色慢吞吞说到坠落凡间的天使。老外相视一笑。

    12点,酒吧关门,客人离去。她慢慢收拾干净客人留下的花生壳,洗好空酒杯,帮客人储存打开后又没喝完的昂贵白酒。一切收拾妥当,关好大门,店长也已经离去回家。她今晚选择留下睡在酒吧沙发上。呵,又是这样静静的孤独的夜。在黑漆漆空大的酒吧里,她蜷缩起身体,塞在两个沙发拼起的睡铺上,觉得不管置身何地,有一种摆脱不了的孤独困境。酒吧的大门是封死的没有一丝缝的空隙,洒不进半点星光或月光。外面路灯光昏昏寂寂,车辆彻夜不停开往各自目的地,谁也不直到,酒吧里睡着一个尚未经人事的22岁小姑娘。

    她就这样,天亮坐公交车回学校上课,夜晚去酒吧打工,夜深人静,会有寻欢的男人给她发来信息,她知道她的信息早已泄露,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不会和她有关系。但她不知道她踏入酒吧的那一刻,便已是一只脚踏进了这样的生活,另一只脚也是早晚的事。

    有一天一个男人醉气熏天拍着她的后背说你多介绍介绍你的同学过来,待她转过身来,看见她的脸,他停住一秒,拉起她的胳膊说“你从今以后就跟着我!”这个男人是第一次来酒吧,她是第一次看见他,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喜欢这种用坚定语气说话的男人。她在学校也曾交往过年轻的男生,也许是因为年轻,他们会观察对方,会迟疑对方是否足够优秀配的起他的喜欢,也有的在她的面前不自信,畏畏缩缩不敢张口,他们会发暧昧的短信彼此试探,也许这才是大学生正确的恋爱方式,模糊青涩懵懂梦幻。可是她不喜欢,她是一个怪人,觉的这样的恋爱太过费时费力。等彼此确定各自心意往往需要山路十八弯。那样太累赘了,没错,任何事情她都喜欢干脆利落。包括爱情。

    她一个人孤独太久。她没有认为这是爱情或者什么。她只是相信了他。跟着他走了,相信了他语气里的坚定,相信了他会对她一个安排,也许她只是想换一种方式生活而已。只要这种方式有别于之前的清冷寂寞,哪怕是堕落她也想体验一下。

    12点酒吧准备关门,他在外面车里等她,店长发觉今晚她有些异样,竟然会相信了一个酒吧里的男人。之前她偶尔也会微笑面对客人,大多数时候是面无表情,可今晚她的粉白的小脸有丝丝红晕,眼神有闪动。店长知道今晚她不会睡在店里了,在她出门前,再次提醒她,小心没有任何好处的陪别人玩了一晚上。头一次,她回击店长的话,“那我就当是他免费陪我玩了一晚上”店长很认可她这一点女性的自我意识。但还是担心她。但也知道今晚拦不住她了,这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孩子,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一个人来酒吧里打工不怕危险。

    她钻进他的车里。店长叹息一声。在车里他问,喜欢听什么歌 。她说不听歌。他笑笑,关掉音响。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这个女孩安静的神情,清澈似有水流动的眼神,她的胸脯包裹在一件棉的有花色格子的套衣里,她穿的是酒红色的紧身裤。他不知道她为何可以这样安静,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让她感到意外,但她明明又只是二十出头一张稚气又严肃的脸,对他的抚摸表现很镇定从容。她不是他经常在夜店见的那一类风情妖冶的女子。她身上有一种因长期孤独导致的禁欲感。这让他倍感兴奋。

    他带她来到他3楼的公寓楼里,一路都牵着她的手,开门的时候,他说这是我第一次带女人回家,她未置可否,不管这句话是真是假,哪怕是骗,说明这男人用心在骗她。也许她心理渴望的也只是一个渣男,这样她也不用负责,不用认真。

    门开后,门口整齐摆放着几双男人的拖鞋,她看见屋子里是相当干净明亮,和客厅相连的厨房也干净整洁,没有凌乱与油污,客厅里也只是简单干净摆放着一张皮质沙发,中间是茶几,还有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机。阳台上还挂着腌好的咸肉、咸鸡、咸鱼。她想这里来的人一定很少,没有多余杂物。她换好拖鞋,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换好拖鞋,放下包和钥匙,径直走向卫生间。兰生听见水声和男子的呼唤。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一夜情后,清晨,薄雾朦朦,男子开车去上班,女孩坐公交去学校上课。又过了一个月女孩突然饭菜变了胃口,并且感觉肚子不舒服,舍友叫她去校医院检查一下,她一个人去校医院,老中医问她是胃不舒服吗?她点点头,老中医看着她的脸色突然想起给她把把脉,然后告诉她你怀孕了。她不知所措。

    打电话给男子,男子却不承认是他的,说没关系,去医院做个手术就行。她在公交车上看到一家妇科医院的广告,打算过去。同时她接到校方电话说,老师知道你的事了,但是做人流得在家人陪同下,不能一个人随便去做,同时对她进行劝退。

    辅导员威胁说,如果不主动退学,那你未婚先孕的事情将会公布全校从而开除。她不想受威胁,说公开就公开,她从小就在流言蜚语中长大,这并不使她畏惧。此刻她只是看不惯前一秒还假装关心她的辅导员,凶相毕露,撕开伪善的面具,辅导员听她如此说,她竟然看到文质彬彬,温和有礼的辅导竟然几乎要扑到她身上打她。或者要强迫她做什么。

    这个时候院长过来,向她抱歉辅导员的失礼。同时也对她进行劝退,她的确已经不适合再上学。她不是不愿意退学,只是如此被人明目张胆的威胁,她从来不肯妥协。她在院长办公室签下退学申请,退学还需要家长签字,家里没有人愿意过来,最后年迈的外公过来,签下了这耻辱的退学申请。

    年迈的外公一听辅导员说未婚先孕要公之于众,立刻就吓软了,毫不犹豫的签了字。退学她并不难过,可是看着外公,她的确万分难过与歉疚。可恨的千年道德婊辅导员还能缓缓说出也许你现在对我的做法不认可,但或许多年以后你会感激我,呵,千年道德婊。

    她到现在想起这段往事依然恨得咬牙切齿。恨自己当年的无能为力任人宰割。她所恨的无非是文明社会的虚伪道德。真的,文明撕开虚伪的外衣,里面是赤裸裸的青面獠牙的为利益所驱使的恶鬼。

    她在外公陪同下离开学校。这座上了两年半的大学,从来没有真正的融入过,从此彻底变成她的伤心之地,临走的时候,她环顾了一下这个绿水环绕,绿树葱葱的校园,一切那么看似秩序井然,和谐无邪,世界依然那么美好,只剩她,将要孤独地彻底离开。

    回到家里爷爷陪着她做了人流,给动手术的阿姨塞了300元红包,希望她手下留情,口下留德。动手术得白衣女人已经尽可能地发挥了她的最高技术。冰冷的手术钳子在子宫来回翻滚搅动以确保胚胎能够彻底脱落流出。

    手术结束,她疼的面色苍白。和外公一起坐车回家。她的确有生无可恋的感觉。外公依然精心照顾她,给她炖蹄膀,炖老母鸡。她在家里安然坐了30天的小月子。看小说,听音乐。她以为可以慢慢忘记。不想让外公担心,没有做任何惨烈的事情。

    离开学校的那天,她去宿舍搬东西,同宿舍的女同学却也生起了怜悯之心,她们是第一时间知道她的事的人,宿舍长声音黯然的说,兰生,离开那个男人,她是玩你的!以后不要做傻事。另一位女生说回去好好把身体养好了,会没事的,会慢慢好起来的。还有一位说,你真惨!

    不管怎样要离开了,她开始收拾书桌上的书一本一本放进包里。在大学,她唯一感谢的是还有这些书,现当代文学,古典文学,写作教程。她很爱这些书。默默装好,和爷爷一起搬到公交车上,正式离开。

    坐月子期间,她的手会情不自禁地护住她的小腹,仿佛那个孩子还在她的肚子里。在她知道自己怀孕到去做人流手术的这段时间里,有两个夜晚,三个白天,这五天时间她孕吐厉害,睡觉时头痛非常,难以入睡,妊娠反应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可是就是这样的折磨,让她强烈的感受到一个新生命正与她的身体共存。正是这样的痛,让她有初为人母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是稀弱的。她知道她不能要这个孩子。她养不起它。她不能给她想给的一切――一个正常的家庭――她自己都未曾得到过的。正因为如此,她万分明白,在残破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到底活得有多痛苦。

    是的,她杀死了一个她的孩子。不,到底是谁杀了她的孩子?为什么整个世界不能互相爱护,只能互相残杀。有那么一刻,她是多么希望能把她生下来,可是她不敢,她知道生下来,这个孩子就得背负多少的罪。

    现在孩子没了,她却时常回忆起那几天它带给她的各种身体上的痛苦。这是爱吗?这是一种何其虚无而真实的爱?虚无是它已经不存在了,真实是她还在忏悔着,痛苦着,留恋着。

    3个月后,那个男人打电话给她,说想她。她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去见他。她想听听他到底还能说什么。她坐上他的车,那已经是夜晚,车子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开始说话,为什么不生下来呢?如果生下来确定是他的,他一定会负责。她的右手又开始摸着她的小腹。这几个月来,她总是不自知地做这个动作,她的确已经病了。

    她听他慢条斯理地说出这几句话。心里冰冷。她知道继续和这个男的在一起自己的病只会更严重。但她不知道怎么办,离开他?她对自己的生活似乎看不到任何未来。前路已是荆棘满满,坎坷丛生,当下亦是困境重重。未来亦没有任何指明的星辰闪耀。人生是个走不出的危局。呵,夜何以如此凄凉。

    这个男人曾在她对生活意兴阑珊时给过她冒险的激情,相拥而卧的片刻温暖。也有情话绵绵的时候。这无疑也是她在世上获得的感情。只是想不到这感情不是救赎,却又添了新的罪孽。这是她追寻情感的代价吗?真的一定要付出要如此惨重的代价吗?

    兰生经历过辍学,人流,与男子分手后。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外表一切如常,内心对人世的绝望与不相信也越来越多,可她不能说,身边也没有人愿意听吧。舅舅舅妈是也是亲人吧,可她很明白她只是个局外人,她们的事她不能以自己人的身份参与,她的事,他们自然也是这个态度,所以很多时候是客气与疏远。

    有一次,在医院里陪伴外婆,一个族中大她十来岁的姐姐和她妈妈一起来看望生病中的外婆,这个姐姐兰生心里觉得还算怪心疼她,在医院食堂吃过午饭后,她们将要临走时,兰生说,大姐姐,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她控制不住地和她说起,这些年她在舅舅家因为懂事而带来的压抑和小心翼翼,她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可是此时的她实在无依无靠,她说着就揉着眼睛呜咽着哭起来了。

    她只是一个20岁的小姑娘,哭得伤心难忍,泪眼模糊,大姐姐的妈妈说,兰生,你的命是够苦的,你的爸爸也真够狠心,你就当他死了吧。兰生听她们说起爸爸,心里疑惑,她一直觉得爸爸不和她相认是有苦衷的,就像她也有苦衷一样。

    她哭着就开始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她们早已走了。空荡荡的食堂里还有零星几个没吃饭正在打饭的几个陌生人。这个姑娘沉浸于悲伤无法自拔,而她们或许是不愿意打扰她的悲伤,或许是怕她纠缠找不到借口走,她们就在她神智未恢复时悄悄告别,或者是不告而别。兰生跌坐在食堂椅子上,等心情稍稍平复,就走回病房。

    成长过程中,很多的白眼和冷漠。孤单是她一路成长的朋友和敌人。她必须强迫自己习惯这份强大的孤独,不能被它打败。

    说话最多的人是外婆,外婆除了照顾她的冷暖,会小心鼓励她,给她自信,让她不要过于自卑,在冬天睡觉时兰生把冰冷的小脚搁在外婆腿上,外婆亦安详地拍着她入睡。给她讲许多有趣的古代和当今的小故事,或者在戏曲中听到的故事都讲给她听。呵,这人世唯一的亲密感情与温暖,叫她怎能不依恋。怎能忍心去违背这位看似强大实则亦是孤单的老太太的心意。

    外婆唯一带给她的负能量是说起她的父亲如何恶劣,以及她一生的不甘和要强。外婆说我好强一生,在你母亲一事上吃尽人事的苦头,一生始终没有出人头地,现在老了做不动了,一生并未有出头之日,万事皆休。但我到现在依然是想好好活着,并没有想过要死或者怎么样,兰生,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兰生却觉得路都已经走完了,走空了。当她第一次知道外婆在医院瘫痪之时,她第一次彻底崩溃,她看着这个老太太,她的灵魂是外婆塑造的,如今这个老太太已经倒下。这是她的精神支柱,为了这个老太太,她放弃寻找父亲,甚至和她一样去怨恨那个抛弃她们母女的男人。――怨恨曾经也是支撑她强大的一个因素。

    如今外婆倒下了!她预感外婆即将归于尘土。她忽然发现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所谓的怨恨必须是建立在活人基础上的,那个支撑她爱恨的人,唯一关心在乎她的人,唯一想要帮她掌控人生的人,唯一想要控制她的人倒下了!那她该怎么活下去?用什么立场活下去?或者死了倒是好事?她就没有必要跟着她一起恨了!

    她狼狈地扔下外婆逃出医院,她眼前发黑,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东倒西歪的如同走在棉花里,她看不清路,看不清人,她要回去,她不知道回哪去,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对她来说家只是一个地里位置上的一个名字。后面传来舅舅的一声呼喊:“兰生”。兰生是谁?她突然就站稳了,她是兰生。这是兰生的命运。

    宿命难躲。也许一出生上帝就开始安排好这一切给她了。她用稍稍恢复的神智颤颤巍巍走到公交站台,熙攘的人群逶迤上车。人们一如既往的喧嚣热闹,内心的波澜与痛苦并不能消散在尘世的普通人群中,人们在同一个时空间中,却又像根本活在两个时空中,其实这个时候的她脆弱的只剩一丝神智,她已经在疯狂的边缘,别人说话她都是听不到的,若有人这时候因为她挡了路而骂她,她可能就真的疯了。她想镇住自己不要疯。就像她知道她要用力抓住栏杆不让自己倒下去。

    她像一个幽灵一样飘回了家里。打开自己的房间,栽倒在床上,睡了过去。这期间,没人找她,没人问她。她睡了一天一夜也没人知道,醒了的时候她恍惚,就像小时候奶奶从路上抱着熟睡的她回来,回家把她放在舅舅的床上,而她醒来的时候,一瞬间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恐惧而无知。

    她坐起来,倒杯水,走去书柜里,开始读佛经,圣经。这人世已没有可以支撑她的人事。她的心灵必须在迷途中有所安顿。可是读再多却依然没有办法安放自己。她对人世的情感有太多的渴望,失望只是暂时的,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心如死灰,依然渴望爱。

    她只有20出头,爱的伤疤虽然疼痛,回忆纵然依旧失望可是心里并没有太多后悔,她是飞蛾,依旧还要扑火,这样的心愿不死不灭。于是她放下这些书,放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下楼去买蔬菜和鱼,要给自己做晚饭,要好好照顾自己,还要去医院照顾外婆。

    这时她开始埋首写作,她不知道去哪里投稿,她只是坐在书桌前开始写。她要写自己的情感,外婆的情感,命运捉弄,世事无常。她目前的人生经历,她的遭遇,还有人活着的意义。

    外婆出院后,开始联系兰生的爸爸。有一天,外婆说,兰生,你来,外婆颤颤巍巍带着兰生去伯父的家里。兰生看见一个理着平头的中年男人背对着门坐在那里,兰生忽然明白了,那是她爸爸,20年来没见过一面没喊过一声的爸爸。有些人的容颜身形在分开的那一刻已经刻进了血液里,相同的基因召唤着彼此。

    兰生终于忍不住,这些天她的神智略有清醒,有时候还是很迷糊。这一刻思念已久的父亲突然站在面前,把她惊呆了,她站不住,倒在地下,不敢看她父亲,她还不能完全相信今天竟然是她和她父亲相认的日子。她又开始恍惚。直到她的爸爸走过来,扶着她:“兰生,是我,我是爸爸。”兰生开始抽泣,哽咽,“爸爸,爸爸,你还会不会不要我了。”

    兰生的爸爸也动容,却没有像兰生一样情难自禁的哭泣。多年以后兰生回忆这一段,她一直觉得爸爸对女儿的想念根本不及自己的万分之一。不然那一刻20年的分别,为什么可以如此冷静与沉默。兰生的感情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情绪波动起伏过于厉害。

    她一直有轻微的抑郁,这一次与爸爸的突然相认,就像范进突然中举一样,让她一时缓不过情绪来,她开始变得痴呆。坐在那里点头傻笑,别人给她衣服她就穿,让她吃她就吃,让她坐她才坐。总是想找床去躺下。有时会跑到镜子跟前,对着镜子傻笑。她的爸爸知道,女儿病了。

    她和兰生说,兰生,我们面对现实。我们去看病。兰生迷迷糊糊说好。爸爸带她来到广济医院。排队,挂号,一直牵着她在左右。兰生只觉得晕眩和害怕,看见人就躲。

    医生开始问她一些问题,在兰生模模糊糊的回答中,医生在病历上写到,病人因长期的家庭压抑生活,和对父母离异产生的自卑情绪导致现在情感障碍,自我意识丧失,需要立即住院治疗。兰生拿着病历看,她在病中害怕与人接触,可是任何文字她都觉得亲切,包括病历上的。

    她拿着病历,说,爸爸扶着我,我们走吧。父女两坐在等候厅的为家属准备的座位上。兰生坐下来,像所有的精神病人一样,神色慌张,她的爸爸去取药了,她看着这个男人跑前跑后,有一刻,她依然是恐惧的,她虽然知道那是她爸爸,但她还是会觉得很陌生,这个男人到底是在为谁忙?真的是在为我吗,这是她的长期缺爱的不自信,不敢相信会有人真的爱她。

    这一刻,他要是再离她而去。那她会怎么办,之前她一直可以暗暗地强大自己,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后,她为什么不能只是一味的追求强大,不想其他?现在现实很明白,她没办法一个人强大起来,她需要看病,需要有人照顾。

    她害怕着,有些反胃,觉得自己随时要晕倒,爸爸取完药,医生也过来了,一起走去病房。兰生看见病房里的床,白色床单床铺整齐有序,忽然感到一阵安定,随着医生手指的方向,走向自己的床位,倒下去。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渴望休息。其实这是她一直以来自我疗伤的姿势。这种姿势心理学上解读是人在受到心理创伤时,会本能的回到在母亲肚子里的睡姿来逃避现实,获得安全感。

    父亲看着瑟缩的女儿,也有泪水涌动,和医生退出病房聊具体的看病事宜。兰生开始入睡。

    兰生在广济医院住了整整42天。同一病房里有来自各个职业和身份的女性。她们和兰生一样,各自遭遇人生走不出的困境。需要通过医院,药物,还有心理医生的疏导。

    兰生的爸爸是公交车司机,在不能请假相陪的时候请来大伯,小姑轮流照顾兰生,并支付相应的陪床费用。兰生的外公有时也会来陪伴她。兰生看似正常了好多。同病房有另外4位女性病人。其中有两位是和兰生一般大的女孩子。

    兰生对住院期间的事情印象深刻,看到每个人在各自的黑暗里挣扎,到底是否能安然渡过这段混乱沦陷的时期,达到俗世意义上幸福的彼岸。对床的姑娘长得貌美如花,身穿镂空的针织肩带衫,是南京理工大学大四即将毕业的女学生。

    听她妈妈讲述,她发病的原因是看到同宿舍要好的女孩都不是已经考上研究生就是觅得如意郎君 或者已有单位录取,感觉压力太大,自己也有一枚相处的男友,在毕业前夕忽然对前途对爱情对事业失去信心,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家,又是从小处处要强的孩子。

    忽然心理失衡,产生了抑郁。时代给我们年轻人的压力的确世界的各个角落产生落地开花的伤痕。她发病的时候会猛吃东西,和兰生一样不理人。有一次从厕所的窗户逃跑,她的爸爸妈妈满世界寻找,她在傍晚黄昏的时候,却自己走回了病房,依她所说,她只是在窗户外面的竹林里没有人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并没有想干什么。

    她爸爸妈妈开始寸步不离的看着她。她们打算给她做昂贵的激光化疗,让病情好的快一些。女孩家应该家境殷实,爸爸是大学物理老师,对女儿的发病有些茫然,在病房看着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冷静的陪在床前,积极配合医生的任何指示。

    只是女孩的妈妈情绪渐渐有些崩溃“女儿,这样下去我都要变成神经病了,你振作一点,我们作为父母把你养大不求你升官发财,只求你幸福平安一世,你现在这样恶意糟蹋自己,不值得的,现在只要写完论文,拿到毕业证,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日子不是很好吗?”

    对面床铺另外一位女孩子病情似乎更严峻一些,会深夜跑到医院楼顶,尖叫,表示要跳楼,医院轰动,一边安抚其他病人好好睡觉,一边与家属商议劝慰情绪极端的病人。兰生在黑夜里蒙着被子听着外面的动静,病人的尖叫和医院的骚动让她惊慌。

    病人被权回病房。医生给她打镇定剂,一夜就这样过去。病人把每日一颗的安眠药藏在床褥之下,藏到第七天的时候被发现,她打算等藏够数量然后一次性吞服下去,从此彻底远离内心不愿面对的事情。

    而她的心里的矛盾和困惑到底是什么呢?她的父母在医院病房里一丝一缕的叙述。女孩的爸爸为女孩找了一个外地男孩准备在她们家做倒插门女婿,她爸爸觉得男孩实诚可靠。

    可女孩却觉得男孩欺骗了她爸妈,夺走了她爸妈的一部分疼爱,死活不肯接受男孩,一直在医院辱骂男孩,说阿拉老公是个变态。发脾气的时候朝家属扔枕头,让她们滚。女孩爸爸说女儿你可以对爸爸发脾气,但你一定不能对妈妈这样,妈妈真的为你操碎心。她妈妈忍不住开始掩面哭泣。病房里除了病人就是病人家属,大家彼此同病相怜,不会互相排挤与嘲笑。于是大胆述说。

    兰生第一次吃安眠药的时候,小小药丸一入喉,四肢立刻开始麻木沉重无法动弹,脑袋也失去中心,抬不起来,然后,渐渐失去意识,开始深度睡眠。这样的感觉不知为什么让兰生感到安全,似乎是给肉身与大脑卸下了所有的责任,任何一切和自己都无关,不必再去背负自己给自己下的命令或者来自他人给的责任与命令。

    兰生发病是这样发的,大伯带她散步,和她聊天谈心,试图开导她。可兰生会忽然神经质地说,奶奶,奶奶不让我和你们呆在一块。然后就与大伯保持距离。这是奶奶从小对她身上施加的淫威,她不敢越雷池半步。奶奶是唯一照顾她的人,她不能违背她。大伯无奈,继续数量,你外婆是不搭界的,你的责任人是父母。

    兰生害怕,20多年的事实让她无法相信她的责任监护人是她的父母。所以她宁愿从小受奶奶毒气怨恨的灌溉,奶奶对她精神的某种阉割,也不敢相信除了奶奶之外还有别的爱。

    有一次外公和爸爸都在,她们一起走在医院里的大树底下,外公和爸爸此时此刻为争夺兰生的抚养权依然毫不相让。兰生忽然尖叫起来,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我有父没母,有母没父?是啊,为什么要争抚养权?一方争得以后,就开始视孩子为私有物品,任意占有,任意污蔑另一方。而另一方没有挣得抚养权就心安理得的对孩子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任其自由生死,自生自灭。

    兰生在心里明镜似的,只是她心理隐隐的祈祷两方能化干戈为玉帛。彼此尊重,理性对待孩子。可是不行啊,外公和爸爸最后虽然在兰生面前吵的有些过意不去,但依然不欢而散。

    并不肯做出所谓让步。兰生的爸爸不肯放弃,坚持要把兰生的姓氏改过来――兰生在父母4岁离婚前跟着爸爸姓,离婚后被外公改过来跟着妈妈姓,现在时隔20多年,兰生已经23岁,爸爸要固执的把姓改回去。

    爷爷说,那是不可能的,爸爸说不可能也要变成可能!兰生只觉得无能为力。

    隐隐感觉新的困境即将到来。她只是更加配合医生的用药,心里疏导。医院新来一批实习生,有一个年轻的研究生毕业的女心里医生负责疏导兰生。兰生跟着她做心理测试,聊年轻人的迷茫无助和生死的困惑。

    兰生出院,爸爸给她安排学校,想让她继续学业,爸爸和妈妈两方依旧剑拔弩张。兰生虽然出院,可还是要吃药,家庭原因依旧让她心烦意乱。

    她想快点独立,摆脱这一切。爷爷奶奶快速老去,几次半夜送医院急救,爷爷是几十年的哮喘,奶奶是左半身瘫痪,老两口在同一医院的不同病房,兰生因为不愿意继续上学,又和爸爸闹僵。爸爸再一次从她生命中失踪。

    兰生一直在找工作换工作,努力适应社会。村上有人和小姑说你们怎么不给兰生找找门路让她找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小姑当面拒绝,“那种人太落底了!”掷地有声。一直说是兰生奶奶害了她。

    这些话都会传到兰生的耳中。兰生的人生总是这样,天翻地覆,前几天还在医院照顾她,诉说亲情,后几天就可以出言恶意,急着与自己撇清关系。更有人传说兰生像她不务正业的妈妈,兰生都听到这些话,之前她一个人冷冷清清,和所有人都没什么亲密交集,一个人独自成长,这些都是成长路上不相干的人,可不知为何,在数落痛斥她的时候可以如此坚定无比,自认正确。

    兰生只是一个孤女,父亲再次离开,母亲依旧不着边际,爷爷奶奶也躺在了医院重症监护室。自己工作不稳定,勉强维持生存。家里境况也不是坏到居无定所,十年前,她们村庄拆迁,住了10年的过渡房,现在每家都已拿到政府分配的拆迁房,兰生和她母亲是一个户口,分了一套96平的大户,一套45平的小户。

    其他人家按照人口和原来的房产自然每家都各有好几套拆迁房。可她们却不肯放过兰生母女,觉得她们母女不配和她们一样住一样的房子。这是农村人一种极其诡异的心态,原来不如你的人突然没付出努力就和你一样平起平坐了,无端生出的心理失衡,总要在言语与鄙视中发泄出来。

    事实上,兰生母女和和她们之间怎会平起平坐,她们几乎全家各个团结一致,共谋发家致富。而兰生母女并不一条心的相爱,彼此都是情感欠缺的人。

    世态炎凉,人情世故,兰生都可以假装不理会,没听到。可是爷爷奶奶即将归于尘土的事实,没有一天不折磨着她。她只觉得,这唯一一条确定的感情线,上天也要从她身上收走了。她几次跑到阳澄湖边上,面对滔滔湖水,问自己敢不敢跳下去。

    依然不敢死,活着又这么痛苦。只能把内心的煎熬当成日常来过。母亲给她安排相亲,她同意了。对方是在本地打工的外地人口,她在车间上班的时候听母亲说晚上会有人来,你好好妆扮一下。下班后,有三个人在兰生家的客厅,兰生家虽然有拆迁房,但母女两经济拮据,并没有装修,只是简单粉刷墙壁。有旧的桌椅。他们坐在旧的椅子上。

    对方男孩瘦瘦高高,白衬衣,牛仔裤,身上有灰,应该是刚下班。一看就是勤劳务实的人家,四川人。兰生想好好安定下来,于是答应结婚。兰生这时候25岁。

    之后的几天,兰生每次回到家都看到家里一尘不染,地砖都被擦洗的光亮几乎照出人影。――男孩下班后就在家里搞卫生,买菜做晚饭,兰生有点惊喜,家里从来没有男性的劳动力,从来不曾见到的男性的阳刚之气似乎照亮了整座屋子。

    男孩默默的换掉家里旧的灯泡,碗碟,和兰生说,兰生过几天等你休息我和爸妈说,我们去买一套家具回来,兰生说好。

    一年过后,兰生怀孕,在孕期3个月时,外公去世。兰生想起小时候外婆不在家,外公一个人带着兰生,晚上外公要去村东头的一户人家相约打麻将,外公整整打了6个小时,兰生在那户人家时而跑上楼,时而跑下楼,困了也不敢睡去,外公打的正酣,她在外公身旁乖乖坐下来,慢慢禁不住睡意就靠在外公肩上睡过去了。待她醒来,外公刚好结束麻将,牵着她小手,囡囡,我们回去。回去的路上月光皎洁,树影重重,外公说,不要和奶奶说外公今晚打麻将了,知道吗?兰生点点头狡黠地看一眼外公。祖孙俩牵着手走回家。

    外公在夜里去世,合目躺在逼仄的车库里,一旁瘫痪的奶奶哭泣,夜里村上的人来帮忙搬东西,搭建灵台,到了白天,兰生在怀孕中看着男人们从车库抬出爷爷穿着白色寿衣的尸体,一阵晕眩,跑出公共车库开始呕吐起来。

    最痛苦的时候,兰生想,我没有勇气用死逃脱生,那么来世不要让我再做人,甚至不要做动植物,因为动物和植物尚有知觉,若一定要有来生,那她只愿意做一块石头,没有悲喜,没有痛苦,旁人劝她说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她说就是要什么都没有才好,活着太痛苦了。

    爷爷去世那几天,兰生被安排去买花圈,照顾剩下的奶奶的饮食。在一片哭泣身中。兰生都不声不响做好这些小事,她的丈夫小文除了忙里忙外一直会寻找她的身影。抽空多陪着她。

    兰生怀孕7个月的时候,奶奶去世。过来吊丧的人都说你奶奶就算走都还放不下你。奶奶生前,对大伯大妈他们,说了最后一句怨言“我养到23岁,还给你们,竟然会放掉手,我佩服!”奶奶说的是兰生的爸爸。

    现在奶奶也死了。真的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兰生的妈妈说,我当初怀你的时候也是7个月,那时候是你的亲生奶奶去世的时候,她们让我不要下跪,说对胎儿不吉利,所以兰生你也不要给外婆跪了。

    兰生听着诧异。母亲也是在亲生奶奶去世时怀的自己,这一切,因果循环,让人不得不相信命运的安排。天地间无形的力量把人一切都已安排好了,人只是被安排的棋子,没有任何别的路可以走。即使不服这命,顽强抵抗也无济于事,千转百回,路依旧走回去了,抗命亦是在命之中。

    兰生又开始恍惚,扶着小文要走回家去休息。小文扶她回到家里,等她躺好,给她盖好被子,才离开继续给丧礼做帮手。兰生的肚子已经7个月,非常显怀,翻身也已经有些困难。新生命正在孕育中,旧的生命在死去,天道轮回,谁也逃不过。

    兰生迷迷糊糊似乎听到她的亲生爷爷奶奶叫她,他们不允许兰生叫她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他们才是兰生的爷爷奶奶。不准兰生伤感哭泣。事实上兰生也确实没有特别伤感,她只是叹息命运的轮回。现在外公外婆在兰生的生命里完成了他们的使命,他们要走了。

    年初十,2月28,兰生剖腹产下一枚女婴,兰生生产一天一夜,疼痛到达极限,要求医生破剖腹产。家属签字后,很快一名女婴被医生从刀口处提出来,兰生打的是半身麻醉,一直在等婴儿的哭声,医生说好了,却不听见有哭声,兰生伸着脖子望去,看见一个光溜溜的小东西,脸像极了自己,小嘴一直不停的一张一合,这才放心下来,婴儿也在这时候突然开始啼哭。

    和宝贝一起被推回病房,由婆婆和小文轮番照顾。在医院第3天,兰生爸爸过来看她,爸爸给兰生一个信封,里面有10000元。说给宝宝买点好的奶粉。7天后,兰生和婆婆老公一起回家。

    回家的兰生依旧由婆婆老公照顾,兰生爸爸给宝宝买一对金手镯。兰生爸爸希望兰生母女可以跟着他姓。离婚后第一次和兰生妈妈谈判改姓。只要愿意改姓,爸爸名下有一套75平的中户,现在正出租,以后租金可以给兰生。兰生妈妈同意了。

    兰生在月子里和爸爸奔走于改姓的各种手续,居委会,派出所,法院,都去了。临近最后一步要双方老一辈,年轻一辈签字的时候,兰生的妈妈却反悔了。母女两现在居住的是兰生和妈妈名下的两套拆迁房。是母方20年来把兰生拉扯大,你这个父亲20年来从没有负过一次责任。当初给兰生看病又是半途而废消失。现在凭什么说改姓就改姓?怎么对得起兰生地下的外公外婆?

    改姓的事情又僵持不下。爸爸的中户那时每月有1400的房租,这两月一直由兰生掌管。因为改姓不成,兰生爸爸又收回了房租,由自己掌管。也说从此不会再到兰生母女的家里来。但这一次她没有和兰生彻底断绝,依然会有电话联系,或者说对改姓依然不放弃。

    周末他会邀请兰生一家三口去他租住的房子里聚餐。他没有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他是开公交车的,在公交首末站附近租了房子,方便上下班。他现在与二婚的前妻也刚离婚。人们都说是他的继子羽翼丰满自然就把他甩开了。具体内幕不详,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兰生家的事,兰生,兰生爸爸,兰生妈妈,兰生爷爷奶奶都是当地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兰生变成一名普通的家庭妇女,在家带孩子3年,期间开过淘宝店,跟着广东的女人在微信上面做微商,有一次,兰生因为销路不好,心情沮丧,夜里开始做梦。

    梦到爷爷奶奶的棺材,而她就踩在他们的棺材上面,兰生吓醒后,自己解梦,这是爷爷奶奶在告诉她,他们就算死了也永远支持她。

    3年过后,兰生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3000的薪资,工作轻松,兰生开始重新报考大专,提升学历,也会给杂志和公众号投稿。

    兰生逐渐成为芸芸众生的普通一员,走上正轨。有时因大伯的邀请,带着宝宝和爸爸一起去大伯家的别墅吃饭。若感情没有了困惑,经济就是唯一要冲破的生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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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评论

      • MrManMan:写得好呢,有点安妮的意思。再开朗些,抑郁型人格本身就情感细腻,再加上之前的成长经历,所以有抑郁症是正常的,可是人要积极乐观不是,时日还长,努力向上吧
        水流年_bbe3:@MrManMan 时日还长,是的
      • 时之花:文章里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说的不清楚,不知道哪跟哪
        水流年_bbe3:@刘趁娜 一般情况就是外公外婆,最后有几回提到亲生爷爷奶奶
      • 贾伯扬:抗命亦是在命之中。
      • 凌乱得华丽:加油,生活总会有希望
      • 宋宋_:可有自己的影子?
        水流年_bbe3:@麦_小麦 有吧,有点自传的意思

      本文标题:25岁时她已经过完了别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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