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三十年间，这条回家的路，走了多少次，已数不清。

四十岁以前，每次匆忙回去，又匆忙离开，总觉得父母还未老，以后有的是时间陪伴。

六年前，父亲高烧不退，在县城做完检查，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接到电话，立即往家赶。那是一个雨夜，汽车飞驰在高速路上，车灯在大雨中闪烁着微弱的光线，雨水在车玻璃上划下一道道水痕，坐在车内的我，泪一直未断，雨水和泪水相连，模糊了视线。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这么长，这么远。

陪伴，能做的只能是陪伴，父亲走完他人生的最后两个月，也是三十年间陪伴他最长的时间。两个月，太短，真的太短，以前父亲经常挽留我多住几天，这次他已不给我时间。

同样的，一年前，母亲身体不适入院，妹妹来电，哭得说不出话来。我急忙把母亲接到身边，送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专家，无力回天。

送母亲回家的路上，她躺在后排座椅，我抱着她，她睡得很踏实。母亲的肌肤是那么柔那么软，我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我们的心跳似乎在同一频率上跳动，那一刻的我，仿佛是回到母亲肚里的婴孩，和她紧紧相连。

陪伴，能做的只能是最后的陪伴。以前回家母亲总是换着花样做饭，看着我们狼吞虎咽，她笑得很香甜。现在我把饭送到她嘴边，她却怎么都不下咽。我多想让母亲好好尝尝我做的饭，我多想变着花样为母亲做饭，我多想让母亲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可母亲再也听不见。

人生的路，看似漫长又何其短暂，短暂的让我们没有时间好好说再见。

父母已不在，这条回家的路，没有了挂念，也没有了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