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学诗词和对联,时常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构思、检测、核校,最后折腾出来的文字浅白无味。古人谓诗词歌赋为小道,其实哪里是小道,分明是大关。不免气馁。又想,竞日爬梳,饥不当食,寒不抵衣,何苦为之?再前后看一看,微商几多,社群圈粉,人皆忙碌,唯自家所忙,与众不同,心上更添了一分踌躇。
困惑便翻书。有陶诗人作《饮酒二十首》,其云:“既醉之后,辄题数句自娱。”写诗取悦自己这事,原来早有人做过。陶诗人好酒,酒酣兴起,写诗再助兴。陶诗人作品很多,估计也有些是他没喝酒时写的,比如《归园田居》那些,返璞归真,也会高兴地写诗。写诗,有时候是陶隐士排遣寂寞表达愤慨的方式,也是放松心情纳悦自我的手段。
宋人苏东坡被政敌赶到海南岛,办学堂,挖水井,修桥开荒,“我本儋耳氏,寄生西蜀州”,真个是豁达乐观。然而,老坡也有愁处,就是海南岛太过落后,没有好的纸墨,他忍不住跟小儿子苏过抱怨,“佳纸墨行且尽,至用此等,将何以自娱?”老坡高才,自己说过,“吾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皆可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这样人物,若少了纸墨,简直就是大折磨。老坡本业是当官,官当得非常糟糕,这倒不是老坡不想好好当官,老坡主政一方时,颇有政声。不过老坡诚实,非说实话,所以旧党也得罪,新党也得罪,当权看他不顺眼,小人也跟着播弄是非,官就越当越差了。官当得不好,老坡放得下,没了好纸墨,少了解闷的倚仗,老坡可陷入了愁苦。“文章千古事”,作诗填词写文章,之于老坡,不止自娱自乐,更是自我实现与救赎。
故纸堆里一翻,果然不少收获,以诗词解忧悦己的人还真有一些。晚唐韦庄说:“唐若无诗自遣,谁奈寂寥春。”周繇也是晚唐诗人,他有句:“每日怜晴眺,闲吟只自娱。”北宋诗人陈师道语:“近事更汉唐,稍以诗自娱。”南宋诗人章甫道:“思贤惄如饥,觅句聊自娱。”还有裘晚顷,也是南宋诗人,一样说过,“掩关寂无营,翰墨自娱戏。”
窥一斑知全豹。想来,更多的文人,即使没有明白地表达出以文字娱己的意思,也一定会身体力行。无论他们是在京城,还是边塞;是在物阜民丰的好地方,还是在穷山恶水的贬所;是春风得意,还是屡屡失意,既然识得文字,总会让文字发挥力量。纵使人微言轻,至少可以让文字帮助自己,遣怀,自娱,获得宁静和定力,让生活有滋味地进行下去。
宋人吴可还说:“眼中黄卷常自娱”。写文字自娱,读书也能自娱。但读书更能启智。如我今日之彷徨,就是翻书找到了明白。左右再想,我也并非散兵游勇,我还有诗社的伙伴,虽然绝大多数不知其谁,但是有学诗学联的牵绊,也是难得的因缘。大家一起努力,取悦自己的痴心,还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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