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7 再见T城

挂了电话后我立即就给老四打了个电话。

“什么？我马上回去！”老四吓了一跳。

当我和老四赶到毛毛哥那里时，毛毛哥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一如往常，厚厚的刘海遮着前额，一身运动装，篮球鞋。

毛毛哥笑着说：“多大点事儿啊，小四，你还专门从Y城赶过来。”

“这事还小啊！”

毛毛哥有个妹妹，他很疼她妹妹，然而她的运气并不是那么好，于是毛毛哥前不久去了关帝庙许了愿，若能换他妹妹一世平安，他愿意永远的离开舞台。

虽然舞台只是音乐中很小的一部分，但离开舞台却意味着隐退，换言之，离了舞台，以后T城这号人物就算是不在这个圈子里了。

而且，平心而论，即便再怎么淡泊名利，在面对舞台时，你的心里总会有那么一点的炙热，这无关虚名，而是一种本能。

“有什么大不了的啊，我又不是以后就不练琴了，扒谱、帮人排练，这些事我还会做，但以后，我不会上舞台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大哥不就一直这样么？而且啊，这个圈子里，现在留下的，有几个是真的做音乐的人？又有多少是想着争名夺利的？”毛毛哥说的大哥，正是T城里无人能超越的传说，家友哥。

我跟老四耷拉着脑袋，道理我们都明白，而且在毛毛哥他们一路的引到下，我们也的确认为，玩音乐是追求的是音乐的本身，而不是其附带外物。

但这个事实没法接受。

为什么离开的是真心热爱的人，而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却前仆后继？

我一下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李，小四，你们两个还年轻，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富哥笑着说。

“那鬼冢……”

“你们嫂子要生了，我们啊，不能一辈子这样啊。”阳哥笑着说。

鬼冢也要解散了！

“别哭啊，笑一个。”大鹏哥笑嘻嘻的说。

“别逗他了。”毛毛哥给大鹏哥使了个眼色。

我跟老四的肚子里窝着火，怎么也看不开这点，事儿是这么个事儿，理儿也是这么个理儿，却怎么都像是被人摁着脑袋低头一般。

家友哥、富哥、宝哥、毛毛哥、阳哥、健哥、大鹏哥……这些德高望重的前辈们，怎么就都隐退了？这个圈子，可是愈发的混沌了，如果他们留下镇着，指不定那些小妖小鬼的怎么闹腾呢。

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这是他们的选择，我们应当尊重他们的决定。

“小李，我听说你也有了自己的作品了？”

我记得毛毛哥说过，如果想算得上一个真正的乐手，除了技术，你还得有自己的东西。只有这样，他们才认你。但是，现在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

老四拿出手机，当时他录了demo，这是我们俩共同完成的。

“还不错，虽说不算摇滚，可到底是你们的作品，恭喜你们。”

健哥笑着拍着我们俩肩膀，富哥这句话的意义很重，可听在耳朵里，心里却是如灌千钧一般。我跟老四不是T城本土乐手，所以也没有资格入四代（到我们这里，应该是第四代了，前面说过）。

“小子，你这曲子，挺柔的是吧，信不信我能给你改成金属啊。”毛毛哥一脸坏笑着说。

然后几位前辈就开始“恶搞”起来，通过各种乐理，愣是给改成了金属，血溅五步啊，我当时写那个曲子的时候，可是心静如水的！！！

富哥看着我：“小李，经历了这些林林总总，你再试试看。”

被他这么一说，我一愣——我能感觉到，我有了变化，我说不上来哪里变了。

可还是听富哥的，走到琴前……

同样的旋律，同样的和弦，却有了不同的感觉，结合起刚才前辈们的玩笑……

“小李，之前你的琴声里，我听到了一潭水，听到了风，听到了雨，听到了恐惧。但现在，我要恭喜你，你的心里，现在又多了一团炙热，因为，我听到了怒火。”

豁然开朗，我指的不止是疑惑，还有毛毛哥的这件事，我想开了。

“谢谢富哥，我终于明白您当年说得话了。”

“哦？”富哥和几位前辈笑着看着我和老四。

我跟老四交换了一下眼神。

“虽然我跟李奥我们俩一直没正式拜各位为师，但在我们的心里，你们对我们的栽培，无异于再造之恩，可能之前对我们来说，摇滚的世界，遥不可及，我们都不过是一个普通人，那里面的精彩我们有什么资格去窥探到，也就是在幻想里见过，但现在，我们见识到了真正的世界，而实际上，这个世界很简单，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望不可及，我们都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这个世界也都很平凡，但从不平庸。”

“在我们的心里，你们，就是我们的老师，现在老师们纷纷隐退了，我……也想开了，我打算回家。同时，我跟老四也立了个flag，只与沽名钓誉之徒为敌，绝不与之为伍。”

“你真的想好了？”

“真的想好了。”我点点头。

看得出来前辈们还有很多话要说，但不知为何他们最后选择了沉默。

毛毛哥说：“小李，回去好好练琴，虽然我隐退了，但是我可没说封琴，下次咱们斗琴，可真正儿八经的了。”

我笑了笑，前辈们的水平，可能我终其一生也不过时望其项背，甚至望尘莫及，但是，我追随的道路不会改变，我也坚信，总有一天，我能跟前辈们过上两招。

“小四，你也是，下次斗琴你要是能跟我打个平手，我那保罗就送你了。”

“我也加个彩头，你要是能跟阿毛打成平手，我琴行里，不是，我私藏的琴，你随便选。”家友哥笑着说。

“喝酒！”

“来，喝！”

是时候说再见了。请凯哥薛姐他们吃了个饭。杜姐几乎戳着我鼻子说：“你小兔崽子也要走了！走吧走吧，都走吧！”

老实说我挺舍不得的，但是我已经知道我想要的了。

“你这就走了，我这还没给你介绍对象呢。”杨老师说得我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在他们的琴行里还带了学生，我这么一走，给他们留个烂摊子啊。

好在T城的键盘手不多，但钢琴老师却不少，介绍了觉得靠谱的朋友过去，也算是弥补愧疚吧。

“鑫哥，我请你吃个饭。”

“你请个diao毛！我不去！你走篮子走啊，留下多好啊！”鑫哥真的不去，这让我觉得挺过意不去的，虽然我知道一顿饭不能算什么，可到底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拉了我一把。

最后跟高叔我们爷俩吃了一顿，也没啥，高叔前所未有的话少了不少。

“小李啊，我年纪大了，本打算，以后这个汇丰，找个信得过的人，接手了，可你……”

虽然高叔之前也经常对很多人说哎呀以后等我干不动了汇丰就交给你了之类的话，但那一刻，我相信他不是在忽悠我。在汇丰的日子里，很累，但是我能看得出，高叔尽可能的，将他知道的所有的东西，都教给我，上至安身立命，下至修琴打杂，事无巨细。不要脸点的说，在他那里干一段时间，怎么开个琴行，怎么运作，我门儿清，高叔全都正大光明的教我了，不是偷学的。

而对朱老师，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最后还是如以往那样，喝茶。

“好好的怎么就想走了？”

“我找到了我的答案。”

“好事，来，咱们以茶代酒。”

“好。”

辞了职那几天，跟朋友们正式的道个别，我才发现，其实离别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不可面对。

“小李，想T城了就回来，我的钥匙，永远给你留着，我不跟你说虚的。”高叔如枯枝一般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差点没哭出来。

“你说你，都走了，还弄得汇丰死气沉沉的，连李泽言都闷闷不乐的。”几个学生老师们说。

“没办法，我太能闹腾了。”我挤出来一副笑脸，我知道比哭还难看。

“后会有期。”

“再见。”

老四啊，上次我送你走，那滋味那个酸爽的，所以，别嫌哥们不地道，这次，老子还就专门买的票比你上车早。

我拉着行李箱，背着琴，头也不回的走进检票口，可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喂，我的傻弟弟哟，有没有想哥哥我啊。”

“哎哟，童童哥（呐，大一时那位被良子哥说很强的那个，刚好跟童哥重名了，不大好区分），您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真稀罕啊。”

“前段时间在俄罗斯演出，这不刚回国嘛，呐说正经的。”童童哥笑嘻嘻的说，“我呢，现在这里有个机会，或者说对咱们大家都有好处的机会。”

“嗯？”

“逛了一圈又一圈的，我有点累了，可是呢，音乐的魅力却令我欲罢不能，所以呢，我来给你们当经纪人，以后，我给你们拉商演，怎么样？”

（如果说这是结尾，也可以，但是呢，这却又不是个正经的结尾，因为，最后一章应该是End而不是Chap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