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淋漓,痛快的大汗淋漓⋯⋯三伏天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
汗珠从你的头上、脸上、身上众多的毛孔,不停的向外冒,如下雨般从你的身体的任何部位滑落,迷蒙着你的双眼,浸润着你的皮肤。
这时我们的身体是累的,但我们的心一定是幸福,因为我们在劳动;休息一夜之后,我们的肌肉是酸痛的,我们的心是满足的,因为劳动的成果呈现在你的面前。
其实,生活就是不停的劳作,不管是体力的还是脑力的,只要劳作便是有痛的,但痛的结果便是生活的幸福!
"爸,你休息一下吧!别中暑了!"
"我没事,你去休息一下吧,小孩子暴发力可以,长久性不行。"
"嘁"!上高中的儿子嘴里发出不屑的声音!
"想当年,和你奶奶在地里点种玉米,带的水全让我喝没了,身上的汗水不停的向下流淌,把3亩地的玉米点种完,已无汗可流,也不曾中暑⋯⋯"
"那时你年轻,现在老了!"
是啊,当一个人总喜欢回忆的时候,大概他是在不知不觉间就老了,虽然他自己始终是不肯承认的!
于是,一个农村孩子关于劳作的回忆便如打开匝门的洪水淹没了他所有的思绪⋯⋯
(一)关于农田劳作
八十年代的农村娃,特别是家庭劳力少的农村娃,四、五岁便拿着镰刀到地里割麦子,不是到地里玩耍,是真的要替父母减轻一点负担的。个头还没有麦子高,镰刀把手只能拿在中间靠刀片的位置,手臂仅仅能拢住一小撮麦子一一因为手臂短、因为力量小,就这样由于挥刀的速度慢,麦子还有可能连根拔起,一不小心镰刀可能还会割伤了手指、脚脖,但最难受的还是麦芒扎在身上刺痛的感觉,汗水流过被麦芒刺伤的皮肤如同虫子在身上不停的边蠕动边噬咬,上学后学了一个成语叫"如芒在背",我立刻就对这个成语有了深刻的记忆和理解!路过的同村叔伯们,看到还没有麦子高、埋头挥镰刀的我,总会和母亲打一声哈哈(说一句笑话),"又拿公鸡'贩'蛋(方言,'下蛋'的意思)",长大后我对这句不太恰当的比喻记忆非常深刻!母亲也总会用一双满含深情的眼睛望着我,回应到"没有劳动的苦,哪知收获的甜"!母亲的话语充满了哲理,也深深的影响了我一生!
八八年的时候,我在百里之外的地方读中专,每年放暑假都会回家割麦子。最难忘那一年,夜风凉爽,明月高照,我和母亲边割麦边聊天,不知不觉便已是东方拂晓,竟然丝毫没有觉得累,只是在骑车上学的路上,几次差点因睡着掉到路边的沟里⋯⋯
割麦、打捆、运输、打场、扬场、晾晒;掰玉米、砍秸杆、脱粒;锄草、打药、翻地瓜秧、插地瓜干;耕地、打拢⋯⋯春种夏管秋收冬藏,所有关于农田劳作的回忆都是一个字"累",但所有的劳作过程中都是和母亲及家人在一起的,是体会亲情、接受教悔、激发欲望、制造梦想和希望的过程,是最为幸福的美好岁月。
(二)关于建筑工人
八十年代的农村,除了下田劳作获取基本的生活物质,能赚钱的工作机会便是到工地上当建筑工人了。
读中专学校的时候,我16岁,每年的寒暑假我都要去建筑工地当"小工"的。最痛最深的记忆,便是跟父亲一起到城里的工地上干活。刚开始去的时候,给父亲打下手,搬砖、混搅砂浆、上料,虽说紧张,倒也能跟得上。由于年龄小,老板按女工开工资,一天三块钱,这是工头和父亲说好了的。然而,几天以后,情况发生了变化,楼房该封顶了,那时的建筑工地没有提升设备,所有封顶的预制砂石,全部由人工一层一层的用铁锹一锨一锨的向上翻运。工头让我站在二层,这二层是最累的,下面的砂浆上来,你就一锨一锨的再运到楼顶,楼顶的师傅们再将它们摊平、砸实,晚上再一块压光。这个过程是不能停歇的,而且这个封顶的过程,一般都会一天内结束,所以从早上7点到晚上7点必须打好预制楼顶,而且大工师傅还会被留下来压光抹平。那一天的累和紧张是无法想像的,砂浆带着核桃般的石块被一锹一锨的翻运上去,我所在的中间层是没法休息的,下面不停的上浆,上面急需用浆,就这样一天,干到最后,胳膊都不听使唤了,只是一上一下的做着机械运动,整个人就是一台机器,不停的重复着每一个负重而痛苦的过程。
回到了家里,脖子、后背的皮肤被晒的刺痛,胳膊基本上抬不起来了。只知道拼命的喝母亲端上来咸汤,一碗又一碗,边喝边流汗⋯⋯不久,脚被工地上的钉子扎伤了,这一个多月建筑小工的苦力才算结束,母亲用我的工资为我买了一双皮鞋,算是对我的奖赏吧!
其实,仔细想想,我仅仅干了一个月就累到全身散架一般,而父亲当时的年龄应该和我现在差不多,他是靠怎样的耐力持续劳作,赚钱养家的。我想他的心中一定充满爱和责任,他知道家中的老人、妻儿在等着这份收入来吃饭、读书、看病、人情来往⋯⋯
劳作是累的,是苦的,回忆这个劳作的过程也是痛痛的,但不知为什么,自己又把这种经历当做人生炫耀的资本,当做一种财富,也想让自己的孩子去体会这种体力劳作的"累"和"苦",珍惜今天美好的生活,努力学习,获取更好的工作,然而当我们已经不靠体力劳动谋生的时候,所有的体会也仅是体验而已,孩子们不会再有努力读书、摆脱体力劳作的强烈愿望了,你已无法激发他的这种强烈的欲望了,他们反而觉得城市的喧嚣远不如乡村那般自由和快乐,其实我们努力的目标,也未必是他们的目标,你再用让他们回农村种地吓唬他们是一点作用也没有了。这真乃是"时位之移人也"。
但不管怎样,这些苦累的劳作不仅改善了我们的生活,锻炼了我们的体魄,坚定了我们的性格,激发了我们上进的决心,也同样留下了人生最幸福的记忆,关于劳作的回忆也便是带有痛感的幸福,于是我们就更愿意去回忆,甚至去找寻和重新体验这种劳作的机会,人生便在继续的劳作中走向更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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