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花毛衣 一生姐弟情

                    作者：程怀忠

在我的内心深处珍藏着一件花毛衣，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忘记，因为这件花毛衣是在最艰难的时期，姐姐日夜不停编麦辫换来十几元钱买来毛线，加班加点耗费了几个晚上织成的，是我有生以来穿过的第一件毛衣，也是最温暖、最舒服、最漂亮的一件毛衣。

我们家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个女儿是我的姐姐，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二。按照常理，在男多女少的家庭中，姐姐应该是父母的宠儿，应该得到父母更多的疼爱，应该享有更多的优惠，然而，由于家庭非常贫穷，加之我们兄弟年龄尚小，姐姐一点没有享受到“优惠”，姐姐没有上过一天学，没有抓过一天笔，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姐姐懂事听话、勤快孝顺，早早地承担起养家糊口和抚养弟弟的重任，过早地替父母分忧解难，过早地为支撑穷困潦倒的家肩负起了重担，她承担了一个未成年女孩没有能力也不应该承担的家庭重任。

记得刚包产到户时，由于我家人口多，分到的土地自然也多，这对我们家来说是喜忧掺半，喜的是分到很多的地就能产很多的粮，忧的是面对种地务农这样的重体力活，我们一家人实在是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生活的重担和超强的劳动无情地压在我们稚嫩的肩头，使一颗颗幼小童真的心灵遭受着的摧残和煎熬。

从我记事起，姐姐总是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托着又瘦又小的身材，不停地奔波于家和农田之间，忙于缝缝补补和一日三餐，在农田里既要干男人们都难以承受的体力活，在家里又要干妇女们缝缝补补的针线活，还要保证全家七口人的一日三餐。

面对这种艰辛而劳苦的生活，姐姐从来没有怨天忧人，从来不发牢骚，从来不叫苦叫累，她似一棵默默无闻的小草和一只辛勤忙碌的蜜蜂，用强烈的责任、无私的爱和辛勤的双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坚持着、拼搏着、奋斗着。生活虽然如此艰苦劳累，但姐姐始终没有丧失对生活的信心，因为她坚信随着兄弟姐妹慢慢长大，生活会变得渐渐好起来。

在甘肃老家有这样的传统习俗，“十月一”要给先人送过冬的寒衣。每年到这个季节，农人们要为自己的先人烧纸祭奠，并送上过冬御寒的纸糊的棉衣，以表达对先人的孝敬和怀念之情。“十月一”后，天气一天冷于一天，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一场凛冽的寒风从傍晚刮到天明，像打梨花、风扫落叶、雪染枫林一样，天地立即发生了明显变化，大地迅速脱去了华丽的外衣，山梁上、梯田里、沟壑间的绿色很快消失了，树叶由绿变黄，由黄变红，最后掉落得干干净净。农人们急匆匆忙乎乎，抢时间赶进度，抓紧干完秋季收尾的农活，预有准备迎接寒冷而漫长的冬季到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夜之间，山川大地披上了洁白厚实的外衣，呈现出白茫茫、雾朦朦一片，变成了粉装玉砌、冰清玉洁的白色世界，小山村安祥宁静，万籁俱寂，静静地、深深地在白雪下面甜甜酣梦，只有撒欢的狗成群结队在雪地里来回奔跑。

山野鸡、麻雀、喜鹊、乌鸦等鸟儿来回飞旋于小村上空，极力搜寻能够填饱肚子的食物。山林里的树上挂满了沉甸甸的雪球和雪条，压得树枝直直下垂，微风轻轻拂过，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于地面。阳光照射在大地上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北风呼呼地刮个不停，吹在脸上像刀割般疼痛。

小村沉浸在冰封雪冻之中，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农人们围在火炉旁取暖。此时，穷人面临着严寒的考验,因为在寒冷的冬天，穷人穿不起厚实的棉衣，衣着非常单薄，穷人买不起煤，享受不了火炉取暖的“奢侈”生活，穷人只能用桔杆、树叶、草根等使劲烧炕来驱寒取暖。

小村里的孩子们都穿上了棉衣和棉裤，戴上了棉帽和手套。由于我家孩子多，加之缺布少线，缺衣少穿，过冬的衣服还没有备好。我穿着单薄的衣服整天往来于十几里的上学路上，冻得我脸色发紫浑身发抖，手、脚、耳等多处生了冻疮，疼得我夜间难以入眠，白天不能走路，姐姐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日夜不停地编麦辫，决心为我织一件温暖厚实的毛衣。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最后姐姐拿着麦辫在集市上换了十几元钱，买了黄黑两种颜色的毛线。姐姐又开始挑灯夜战，凭着她娴熟的手艺和灵巧的双手，经过一周多时间的辛勤努力，那件让我日思夜想的花毛衣终于编成了，注视着合身漂亮的花毛衣，我不由得心里一沉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扑簌簌流下来。

穿上那件倾注着姐姐心血和爱心的花毛衣，我感到非常暖和，非常洋气，非常自豪，我觉得这件花毛衣是世界上最好看、最漂亮、最合身的花毛衣。

由于姐姐编麦辫的时间太长，她的指甲磨掉了，指头磨破了，殷红的鲜血沾在麦辫上，既像姐姐洒下的血泪，又似姐姐许下的心愿，更似姐姐为了我们兄弟成长倾注的一份爱。这件花毛衣陪伴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走过了一段又一段艰难的道路。

在花毛衣的温暖下，我读完了初中和高中，走完了我的求学生涯。后来，花毛衣实在是破烂不堪了，但我舍不得丢弃，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穿了又穿，直到参军临走的那天，我才将其脱下身来，整整齐齐叠起来，珍藏在我的行包里，我穿上崭新的绿军装，执着自信地踏上了从军的道路。

那件温暖厚实的花毛衣，映衬着姐姐对我的一片爱心，寄托着姐姐对我的殷切希望，成为我军旅途中克服困难、勇敢前进的精神支柱和内在动力。

每当遇到困难、面临挫折时，我总会想起那件花毛衣，于是我又坚定信心，克服困难，奋勇前进；每当情绪低落、不思进取时，我总会想起那件倾注着姐姐爱心的花毛衣，我又鼓足干劲，苦干实干，永不回头，朝着自己的奋斗目标执着坚定地前进。

一件花毛衣，一生姐弟情。在人生的不惑之年，每当回想起那件珍贵的花毛衣，每当回顾和姐姐一同走过的人生路，我从内心里感谢平凡而伟大的姐姐，我发誓今生今世要对姐姐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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