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丸（一）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季节，她撑着一把伞急匆匆地跑着，溅起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没有任何预料地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

那人并未理会，而是递上纸巾

“我知道你一定会经过这里”

（一）

咖啡氤氲的香气弥漫开来，雨渐小，只是淅淅沥沥的。她的雨伞还在滴水，有些害怕弄湿昂贵的地毯。于是她起身，找来服务员，问这家咖啡厅里是否有可以放置雨伞的地方。

“不好意思女士，我们的客人大部分不随身携带雨伞，所以没有这种服务。”

得到这样的答复，她感到更拘谨了。眼神的余光扫到几位客人，穿着果真及其考究。她这才注意到这家咖啡厅开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界，目之所及皆是低调奢华的装修、配饰，格调也十分雅致。

“没有关系，你是我的客人。”他过来拍了拍她肩膀，带她回桌前坐下，示意她放松些。

“尝尝咖啡，”他笑道，“我以前不喜欢喝，现在习惯了，你还是一样，不喜欢吗？”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入口是艰辛甘醇的苦涩。凭着这些年的见识，她知道这是好东西，于是煞有其事地称赞了一番。

“我记得我们分别那天，喝的是奶茶。是用廉价香精勾兑的，喝下去只有甜。当时买一杯只需要十块钱，我们可以用十块钱购买快乐。”

她顿了一下，提这些话有些冒犯，不是吗。

“十块钱的快乐，不会持续一辈子。当时你我都还小，天大的快乐不过如此。如今胃口变大，快乐的阙值也如登天梯，越磊越高。关于这一点，恐怕你比我体会更加深刻。”

她云淡风轻地说完，用手指整理鬓边的头发。可惜声音出卖了她，她听起来并不平静。

他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望着她，眼像蒙了一层霾，厚厚的看不到光透出来。他看起来非常疲惫。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吃下你给我的小药片，我们会不会已经结婚，生了两个可爱的宝宝，终身忙碌奔波，夜晚相拥而睡。那样的生活虽然平淡乏味，却让人踏实心安。而如今，我就像误入了一个别人的人生，穿着锦衣貂裘，夜晚觥筹交错。所有人都告诉我，这样的日子叫做人生赢家。可是我赢了吗？我是个彻底的loser。”

她闭上眼，不知该如何回复他这一套“何不食肉糜”的说辞。

“好啊，我来告诉你。这样平淡乏味的人生，我已经享受了十年。十年，可能不够幸福，但足够充实。如果我不去奔波劳累，我的孩子就无法和他的朋友拥有同样的玩具，无法接受更好的教育。所以，如果你想了解一下我们这种非人生赢家的人生，欢迎随时来找我聊聊。”

语罢，她快速起身，拿起还在滴着水的雨伞。那里已经洇湿了一大片，又脏又潮。她抽了抽鼻子，“顺带说一句，谢谢你的款待，但恐怕我不是你的朋友，我更喜欢自己打伞的生活。”

外面的雨又下起来，甚至越下越大。夹杂着风的怒吼，像是谁在倾倒多年积压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