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晨露宛若叶间旋舞的精灵出现在你的视野,带着无尽温柔的目光青睐了你。这又是三天之后了,晨露婉转之后终于在一片翠叶闺蜜的怂恿下,羞涩地落在树下少年的脸颊上,来自自然的第一缕清凉馈赠,少年舌头轻刮,不客气地收下了。口中的清露滋润着少年逐渐强烈的生机,露珠定与他相识了,这十几天来,早上总有这样一滴露珠,倘若这是一位小家碧玉,此刻应该已对少年动心,连少年自己也没发现,十三四的自己越来越俊俏了,现在虽有一丝病态但也惹人怜爱。只不过若是太注重男女之情也就不是他了。
少年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六天了。整整半个月,少年的身体终于恢复了,甚至论力量和反应也更胜从前。少年以为这就是修炼的结果,欣喜若狂。他现在也算是修行者了,大概,算了吧?少年随即想起那晚的惊世一剑,便不免惭愧,这才是大修行者的风度吧?少年边想边站起身来,修行这东西想太远可不行,得脚踏实地。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少年适应了陌生好几天的身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气血顺畅之后,少年终于睁开中秋后就一直闭着的眼,还是老样子,只是近乎黑白的视线和空荡的视野,少年无奈一笑,有些悲戚,世间好像再没大街的红火,少女的脸颊。他走向斜摆着的残剑,笑着叹了口气,摞起残破的白色衣袖,漏出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精壮还布满疤痕的左手,试着提起那把他的第一份道缘,只不过它还是一样的不赏面子,非要少年用双手拖才肯移步,按理说那无可形容的重量只是拖是没有用的,大概这剑认为他没资格提起它?都无关紧要了。少年踉跄来到西江边,并没有过江,一是为了防止惹是生非,二嘛,少年还是理智的,现在的自己到底算不算修行,有一个很简单的验证方法,去深山里一趟。少年当即转身,非是他不近人情,而是最近的一切来势汹涌令人猝不及防,有一些东西的确需要证实。
这本不该是一个三四岁的少年所想,但他的心灵本就不是一个少年,自记事以来,自己好像就不是个孩子。而神仙术法,寻常人只会向往,像他这样,渴望修行胜过性命的,更不多见。少年双手拖着把残剑,不回头地走入深山,看不清他的面容,不知是喜笑还是孤独,他比很多人都要渴望力量,改变自己改变其他的力量。至少现在看来有了途径,不用去讨好别人的途径,那就该头也不回地走下去。
双手拖着残剑的少年看上去很狼狈,因为剑太短,少年只得把身子弯到一个奇葩的弧度。眼前这座山,村里人叫做老青山,据说是哪位神仙结茅隐居之地。虽然名字配不上神仙的仙风道骨,但可是出了名的凶险,所谓“出名”,大概也就是村里人自己传的。少年以往很奇怪为什么从未有过外村人来此,不过现在可不能想这些,山里的地势很陡,哪怕是常常来此的少年也要紧紧把身子贴在岩壁上。他渐渐意识到,这把残剑是一个累赘,这使他无法保持平衡,也没处发挥自己灵活的步法,再而言之,如果遇到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古怪东西,这把残剑也挥不起来。但一想起这可能是那个黑袍人的遗物,他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拖着,对于那位姓张的人,他总有种莫名的亲切,他好像能触及到他的心灵,是无奈是悲戚,哪怕是从小孤单被人唾弃的少年在感受到那浩瀚的哀愁是也为之动容。少年不是傻子,连西江都煮沸的剑光哪会只刺伤了他的眼,其中诸多缘结少年不愿去想。
很多事情,往往想深了想透了,越会令人心寒,或许留一个微小的疑问不去深思,更能领悟生活的春风。像少年就刻意不去过多思考自己的父母,这可能是自欺欺人,但一叶障目自有望不见的美好。从学塾那边,少年曾听“君子”二字,觉得所谓君子肯定也是乐在存疑中,而有了对学问的深透,对自己的探寻,对旁人的教化,但他肯定会留抹春风在心头。哪怕看起来玩世不恭,但少年却是细腻再不过的人。十三四岁的少年能知道这些,其实很简单,如果什么都刨根问底,尽善尽美,少年可能早就郁闷死了,他可没有长辈来倾听教导。
少年忽然一脚踩入绿叶丛里,这在山里可是很危险的事,不说蛇蝎之属,大青山的山路全是及其茂盛的野草密树,这除了容易迷路外还有踏空的危险。小镇其实是在山腰外的平原上,而大青山除了向上参天延伸之外,还深陷于地面,看不到山脚在哪。所有这一踏空可能就摔下去了,爬不上来那种,这也是为什么少年的营生好做的原因。以往不是没摔过,少年会立即一手抓住草木,一手用随时握着的匕首狠狠插进岩壁里,为此,他的手好几次满是血肉和土渍,也裂过指甲断过手指,匕首不记得换了多少把,还不能要一般的,必须是精铁打的,这也是少年生活里的一大开支。可现在的少年处境不佳,手中的残剑令他来不及伸手就被锰地往下拽,原本倚楼着的身子更是因此一个头朝下地翻下去,少年立马感到重心失守,当即丢了残剑,猴子似的抓住一条藤蔓,两只手不顾藤刺的摩擦,奋力一荡正住身形。同时腾出一只手戳向山体,不过少年只能看着血迹不断磨出,手指只破开一层浅浅的土层,显然少年已经接近山的下方了,少年自然立刻意识到这点。眼看用来稳住身形和缓解下落的藤蔓就要断了,少年忍不住骂道:“他娘的,是今天忘了翻黄历吗!”
少年旁边流转的景色蓦然像神仙施了疾行术法,藤蔓在少年的骂娘声中断开了,不是少年不想再抓一条或者几条,少年现在右手刺进了藤蔓的刺,一下使不上力,左手刚才被岩壁折断了骨头,已经不能弯曲抓住什么。忽然,少年看到下方有根外伸的树枝,想也不想双脚一蹬,在无所依傍的生死一瞬,用那啃过树根所以格外坚硬的牙齿咬住了枝条,妈的,牙齿断了就太伤门面了,想自己当初如此玉树临风......
少年再醒来时已经在地面上了,所幸脚下是条溪,少年颤抖着手捧了一手水吸入嘴唇,是和以前西江相差不多的凉意,溪不知向哪个方向缓缓流着,自己应该是到山脚了或许一块山腰的平地也说不定。少年的衣服现在跟没穿差别不大,都被挂到树枝上了。抬头观望,树叶茂密地挡住了天,不过哪怕视线灰白,能看见就说明还不是深夜,应该是黄昏左右。少年不在意身上的轻伤,甚至不在意腹中饥饿,他关心的是,这里到底有没有那些东西,至于那把残剑,他也谈不上后悔,他敢说,凭那重量自己肯定一下就栽了,现在少年小心地淌着溪流走去,溪流有它们存在的可能自然更高,但少年别无办法。
有溪流在的地方才有人烟。
一句很有味道又很实用的话。少年一会儿就不这么认为了。溪水是往上流的。
他现在不担心有古怪兽类了,它们不敢靠近这条溪,少年曾亲眼看到一对凶狠的目光凝视着自己却慢慢退去,连它们都不敢冒犯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少年不禁心寒。但如果离开了这份倚仗,那么他必死无疑。少年顺着溪流向上,溪流经过的地方仿佛万物避让,很是平坦,少年发现前面的流段起了西江一样的雾气,每走一步就会被它们附着或划过,丝毫没有雾的柔软。少年疑心走进了那晚一样的山水迷阵,但没有办法,说不定一回头往下走才是真正的迷阵,少年此时真有点修行走江湖的样子了,但不是他想象的那般潇洒。他忽然想起方才昏倒时并没有做那个奇怪的梦,看来是残剑的缘故,不过此时已来不及他后悔了,因为他发现,周旁的树木样式和刚进山时如出一辙,而下面的树木绝不会如此鲜嫩,大多是有年头的老树。这不仅说明河流的流速有古怪,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条周围山峰退让的长河,肯定会被看到,但他以前从未发现。
是凭空落下的河流,还是从鲜有人迹的山脚才能发现的类似镜花水月般的存在?其实这条河便是隐匿于此山间的龙脉,所以山里的生灵、地势皆是避让,所以才显抬头往上之姿。只不过少年对此一无所知罢了。少年能发现它,也是自有道缘。
世上确有神仙,只为凡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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