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诺面无表情地拿起刀片,在自己雪白的手腕上的划下去。看着汩汩的红色冒出来,她咧开嘴角,微微地笑了一下,缓缓地躺在自己铺着雪白床单的床上,任由手腕下的那朵桃花一圈一圈地扩大。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模糊。朦胧之间,那只虎兽又来了。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它这次没有猛扑过来,疯狂地撕咬啃嗜她的心脏。而是远远地、冷冷地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轻蔑。
思诺虚弱地冷笑着说:虎兽,你赢了。
她感觉自己像仙女一样腾空而起,在空中四处飘荡。身边一片花海,无边无际。温暖的阳光照着她,和煦的春风吹着她。她轻灵的像一只燕子,从这里飞到那里。她感觉如此美好,她想,这里就是天堂吧。
这种凌空而起的美好感觉似曾相识。她想起来了,电影《神话》中在古墓中等了蒙毅将军千年的玉漱公主。白衣飘飘的玉漱公主飞向蒙将军的那一刹那,惊艳到了她。
而此刻,她就是那个白衣的玉漱公主,纷飞在姹紫嫣红的花海之中,即使身边却没有蒙将军。她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惬意。终于解脱了。
她已经被那个虎兽折磨了三个月了。每到夜深人静,那个虎兽就会出现,疯狂地撕咬她的心脏。她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虎兽恣意折磨。
她能听到自己胸腔被剖开的声音,听到心脏被一寸一寸嗜咬的声音。她想呼救,却喊不出声音,她想流泪,泪却早已流干。她真正的体会到了,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夜夜都被这只虎兽折磨。那个曾经灵动靓丽的女人变得越来越憔悴,惭惭地形同枯槁,变得神情恍惚。
她曾经一次又一次努力地做过抗争,想要打败那只虎兽,从它的控制中摆脱出来。甚至把那条她买来准备送给丈夫的,带着纯金老虎坠的项链扔进小区的垃圾桶。
那可是她视如珍宝的东西啊!
但她不得不一次次的承认,她输了。
于是她选择用生命来向虎兽妥协。
就在她即将飞向极乐的时候,她听到了母亲和父亲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一声声地唤着她的小名:诺儿,回来吧!诺儿,回来吧!……
对于父亲和母亲,她有着深深的愧疚和不舍。
在曾经的二十几年里,她是父亲母亲心头最珍贵的宝。
如今,父母头上已经添了缕缕白发。在她和虎兽斗争的这几个月里,眼见着她越来越憔悴,越来越恍惚,二老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为她操碎了心。
现如今,她终于可以解脱了,而把他们孤独地留在世上承受失去爱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大悲痛中。
她怎么能够狠得下心离他们而去呢?
思诺的内心被去和留撕扯着。听着父母的一声声痛哭和呼唤,她不觉泪流满面。
自从丈夫坐的飞机失事以后,她就没再流过一滴眼泪。即使所有的亲朋好友听到这个噩耗后都泪流满面,她也没流过一滴泪。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因为那种感觉,她没有办法用语言说出来。也许就是别人所说的痛到麻木吧。
她只觉得冷,冰到骨髓的冷。她只想找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深深地藏起来。
当思诺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感到眼里有两股热流缓缓落下 。她终于不舍自己可怜的爸爸妈妈。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妈妈和爸爸哭得涕泪交加,几乎要昏厥过去。她轻声地唤了一声:妈妈。
妈妈立刻止住哭声,扑到她眼前,用颤抖的声音喊道:诺诺你醒啦?刚才医生还说你救不回来了,我和你爸……。
爸爸看了她一眼,立刻跪倒在医生的脚下,嚎啕大哭。断断续续地说:谢谢你,医生,我一辈子感谢你……。
父亲是个硬汉,一辈子没求过人,没流过泪。
现在看到父亲的样子,思诺心如刀绞。她才明白之前她是有多么的自私,用死来逃避心里的痛。
失去心爱的丈夫,她痛不欲生。可是父母失去心爱的女儿,又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呢?
她抬眼望向窗外,窗外有一棵高大的杨树,树上不知何时冒出一簇一簇的新芽,嫩黄嫩黄的。漫天的杨絮随风飞舞,在太阳底下像一朵一朵调皮的小精灵在互相追逐。
“春天来了”,斯诺喃喃自语。
虎兽还是会来找她,但是,她已经决定不再怕了,不再躲了。
为了不让可怜的父母担心,也为了让在九泉之下的丈夫安心。她努力按时吃饭,努力锻炼身体。
每当路过和丈夫第一次见面的公交车站;每当路过和丈夫第一次约会的咖啡店;每当走路过和丈夫第一次牵手的郁金香花园……,她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眼前依旧会浮现丈夫帅气阳光的笑脸,耳边依旧会听到他熟悉的声音,似乎他从未离开。
但是她知道,丈夫永远地离开她了,再也回不来了。她知道,丈夫一定会在天堂里祝福他最心爱的妻子一切安好。
他绝对不希望他深爱的妻子,因为深爱他而舍不得放手,最后执念成了她心头的洪水猛兽,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思诺来到海边,对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使出全身的力气一遍一遍地喊:老公,我好想你,我会好好活下去……。
大海用她博大宽广的胸怀,接纳着这世间的一切。直到她喊得精疲力竭,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看到那只虎兽变得不再凶猛暴扈,慢慢地从她的身体里走出来,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端。
女人与虎兽的较量(短篇小说-荒冢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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