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胭脂红|魂归何兮

作者: 简九五 | 来源:发表于2017-12-24 21:36 被阅读0次

    此去往西,听闻有处仙岛,听不见肆意弥漫的杀戮之声,闻不见血液撒在空气之中的腥臭之气。灵智尚存,魂还未散,游弋在人间的鬼魂,居于此,待浮生遗念了去,再饮下一碗孟婆汤,忘却此生。

    魂魄有智,寄灵于久爱之物,伴君生。

    风吹过耳旁,你的笑像极了天边绽开的一抹红霞,胭脂扣的余热在手心里存着,尘土飞扬,模糊的,是你在我梦里的身影。

    何时回来,何时,回来。

    ……

    0点23分,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声音在跳动,咯噔咯噔。

    我想,今晚也许不会有人来找我了,桌子上那碗水纹丝不动,没有掀起一丝波澜。我端起它,便要往水槽里倒,清了碗,我便得上楼了。

    方才踏了几个阶梯,木板吱呀的声音响起来,身后,传来了声音。

    “先……先生?”她颤抖的嗓音中夹着那种阴凉。

    我转过头去,是个姑娘,脸色有些煞白,头发散乱,唯有耳垂下坠着的一对耳坠,红得刺眼。许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耳坠,我的心隐约有些生疼,她走动了几步,一双脚挪的步子很小,拖着地,寸步寸步的挪着,往楼梯口挪过来。

    从上往下的灯束打在她脸上,她将头在这时候昂起来,她的嘴唇泛白,眼珠子周围像被一圈黑墨涂抹,乍一看有些可怕。

    “冒昧而来,先生勿怪……”她抿着嘴巴,脸颊些许颤动,“听闻……听闻先生通灵,妾身有一事相求。”

    “这边坐,我取笔跟纸来。”我示意她挑一张椅子坐下,把笔记本打开。

    她胸口缝着一朵白色莲花,针线细密,若不是近了看,夜晚,还真看不太清。她坐下,薄唇如桃瓣儿,耳垂细小似玉脂,耳垂往下,挂着的两枚红色晶体晃荡,我的心也跟着动了起来,到底是哪里,在哪里见过这对耳坠?

    沉默了良久,茶盏里续上的温水升起热气,她开口了,她叫李梦兰,游弋在人间,寻的是那个被她锁在心里的人。

    通常来我这里的魂魄,都是即将消散或是了却了心事,请我最后送上一程。而她不同,她的语气慢得很,平缓得很,故事很长,从她与他第一次在花灯会上相遇开始说起,一直到,她与他的离别。

    诸如此类的生死离别,我听得多,显得平常,最后落笔,本要将她的故事收尾。

    她却把手猛地伸上来,握着我那只拿着笔的手,最后的落款,未能如平常那样落下。另一只手她伸入了胸脯处,探入细针莲花图案里头,我有些惊讶,惊讶的是她丝毫没有因为胸前的衣扣已经崩裂,惊讶的是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球依旧有些泛白,那样盯着我。

    也对,鬼魂,通常不会夹带着过多的情绪。因为那是人类才有的表情变化,只要是人独有的,鬼魂都不能拥有。

    再抽出来的时候,她有些吃力,嘴里牙齿咬合,发了些力气。

    胭脂扣,被她握在手里,摊开在我眼前。红花梨木,自带的那种淡淡的红色,纹络清晰布满胭脂扣的外头,发的油亮。我的心跳怦然加速,这小盒子,我在梦里见过!

    “先生,认得此物?”

    “有些熟悉……”

    “认得……妾身游弋人间百年有余,魂力尽散,只为护着这胭脂扣,只为再见……”她顿了顿,把胭脂扣塞进我手里,“只为再见那有缘人一面……”

    她手掌里透着的冰冷从指尖浸入我的手背再入我的经脉,脸凑得极尽,胸脯的春色有些绽开,毫无血色的白色肌肤,再把头抬起来的时候,她一双眼睛离我只有一两寸的距离,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臀部翘起。那种只有魂魄在消散之时会流露出来的气味,在我的鼻尖跳跃,我嗅得到。

    我往后退,凳子随着我的身子往后一挪发出吱呀的声响,她一扑上来,我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可是我忘了,魂魄,是没有重量的,她的身子跳上来,缠着我的脖子,那胸前那朵细针缝起来白莲花已经岔开,里面的模样,落在我眼里。

    她还想凑近我耳旁,我浑身颤抖打了个激灵,后背如针扎般不舒服。大概是方才凳子在瓷砖上摩擦的声音太响,我女朋友醒了。

    “亲爱的,怎么了?那么吵。”她把门打开,脑袋往底下探,穿着睡衣因为身材较好,露出的风光自然不少。

    她看不见李梦兰,寻常人的眼睛与我的眼睛不同,看不见鬼魂的存在。李梦兰将头转过去,眼中原本泛白的眼球,瞬间染上猩红之色,浑身的气息也变得更加疯狂,游魂暴走!结合方才诸多情形,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她将我当成了她的情人。

    “回去!”我冲着她大喊,“跑房间里去!”

    “什么?”她一脸疑惑。

    形势不妙,李梦兰已经伸长了利爪,喉咙里嘤嘤嘤的凄凉之声,向她冲去。

    我抓起那口放在桌上的碗,那底下泡着的是用米酒与茶叶混在一起的温茶,既可养身又有一大功效,驱邪。每晚泡它,便也留一手的准备。

    只是,今晚……新泡的米酒茶水不多。

    这样一泼,小半碗洒在李梦兰的背上,灼烧的青烟盘绕而起,我女朋友自然受到了惊吓,这点青烟,她是能看得清的。我抓着楼梯的扶手便往上跃去,李梦兰背上受了这么一击,一时半会儿不太好受,可,米酒茶已经没了……

    “你先进去。”

    “你说清楚啊,怎么回事!”

    “来不……”

    我眼睛瞪大,完了,只是这个转头的时间,李梦兰袭入了她的身躯。李梦兰与她的魂魄在扭打,眼眸不停在棕色与猩红之间变换,她的双手紧紧抱着头,片刻后又露出苍白的笑,唇齿之间是兴奋,再,又紧抱着我,哭腔,哀求。

    向来只听,从未遇见这样的事情,我慌了,抱着她使她不能动弹,一边在脑海中思索。

    “啊!”她的牙齿尖锐,一口咬在了肩膀,热泪瞬间从我的眼角渗了出来,可她撕咬的更欢,甚至在我耳边已经清晰可听见她的笑意。

    我的眼睛……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脑袋却感受的清晰,我站着,没了知觉。

    “兰儿。”是从我身体里发出的声音。

    “你,你这个负心汉,总算被我找到了!这人,果真是你的今生!”是我女朋友的声音,语气却全然不是我平日里认识的那个人,透露着的浓厚的阴冷跟怨恨。

    “他不是我的今生,却是我前世恩公的今生,你莫要再伤他。”

    “好啊,那你说!腊月飞雪,东城桃花庵脚下,你为何不来!我苦等你数日,冻死石狮脚下,你可知你伤我多深!!”

    “你……你怎知我未往?!”我的身子动了动,叹了口气,一只拳头砸在了扶梯上,“我往那东城山头而去,未曾想,大雪纷飞一失足,跌落谷底,险得恩公救助,方才苟活,才有了锦绣前程。”

    “好,好好,好个锦绣前程!”

    两只手掌按在我的两肩,身体猛然间往后倾斜,翻落了楼梯。身子,被重重砸在了地上,自然,我现在看不见,可是猛烈的冲击感依然清晰感受得到。

    不知握着哪里,身体支撑着站了起来,脚步声从一阶一阶的楼梯上,近了,“你!”他大概是用我的手,正指着她。“你怎不问青红皂白就肆意胡来!”

    “你一介书生,与你说理?”

    “你可知我这缕孤魂为何还未消散?你当真以为我只为了护得恩公平安?!”

    “那你说!为何!”

    “我……”我头一抬,眼前清晰,她摸起了桌台上的一把水果刀,“别别别……别动手,是我是我,本人,不要杀好人啊!”

    “他人呢!”她眼中怒火冲天,因为魂魄侵占身子有些久了,幽魂的状态也有一些附着在了肉体上,脸色愈发煞白,眼圈散开了黑晕。

    “我……我也不知道啊……”再下一刻,我的眼前面再次唰的黑了,“我的魂力支撑不了多久了……之前寄宿在恩公眼睛里,你可知道,我这百年里为了寻你,走遍了多少地方,我的魂魄早已经消散无几,你身陨在桃花庵脚下,我在那等了五十年,世间传说西边的仙道是幽魂的归处,我在那等了你五十年,他们说游魂不知归处,散在世间也有不少,我又在世间飘荡了五十年,我寻不到你,我以为你托生了。”

    身体往前面挪了几步,顿了顿,接着说道,“余下的魂魄我只能寄宿于恩公的今生眼球内,若非恩公心存善念,积善行德,超度往生亡灵,积攒下不少业力,能助我润魂,我早消散于世间。这百年来,撑着我,不至于消散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你还未去投胎,我一定能再见到你!”

    “你说……你说可是真的!那为何一开始不出来认我!你……在骗我!”

    “不!虽说恩公行善积德,业力助我润魂,可百年来,我的魂魄已经消散的差不多,现在已经要消散殆尽了,根本不是我想,就能够主导的了的……我……”

    “你什么,念郎,别,别走……”

    “是我。”

    “他呢?我的念郎呢!”

    我长吁了一口气,眼睛里的东西已经消失殆尽,我自然能够感觉的出来,“他走了。”

    此刻,在我眼前的,不过是平日里朝夕相伴的女友,丝毫鬼魂的气息都无法感知的出来。

    “他……最后说了什么?”

    “他爱你,来生等你。”

    她泣不成声,可因为是我女朋友的身体,我的心反而碎了一地,搂着她在怀里。两边耳垂挂下来的一对耳坠,红色宝石反光之下有些刺眼,她哭了良久,再抬头的时候,耳坠落在了地上,同时被我拾起的还有那盒小小的胭脂扣,红梨木的盒子,这红色,显得典雅。

    “那是他给我的胭脂扣,这对耳坠也是他送与我的,我要走了,他在等我。”

    她站起了身子来,一只手挽着我的脖子,眼中浓浓的倦意,眼角几滴晶莹泪花闪烁,他闭上了眼,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看不见了,却能感受到什么正在流逝。看着手里的胭脂扣,看着这对红宝石耳坠,我的头居然有些疼痛,恍惚之间小盒子与耳坠从我手心滑出去,落在地上,吧嗒,小盒子里的胭脂粉撒了一地,红色的胭脂粉末在我脑海中炸开了。

    待浓雾散去,哦,我记起来了。

    “我记起来了,梦里无数次握在手里的那个小盒子,贴着手心感受着残存着的余温的红色耳坠,便是它了!”

    夕阳落下之时,便是这样的胭脂红,每日提醒着我在梦中所见所闻,大概,便是不想让我忘记。

    魂归去,是往西边,还是东面?西边的太阳下山,红得厉害,粉黛攀不上,猩红太夸张,只有那抹胭脂红色可以比拟,扑打开,修饰着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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