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永远都会对自己不满意。在对自己不满意的这件事上她至少可以被评为一个专家级别的人物。她想起一个片段的句子,那个故事里说如果你蹲在一个角落偷偷观察一个人很长时间,你会发现大多数人都是一样的寂寞无聊没有目标,不爱别人也不被人爱。她看到这段话时颤抖了一下,内心里的。当然她随即列出详细的计划使自己避免成为那样的人,很可笑吧,别人阅读是因为兴趣或消遣,她在每次阅读中发现自已不够好的地方。她今天上课时,在本打算走神混过-堂课的时候,突然被那位严肃的老头子关于zebra fish实验时的表现的解读吸引了。他说如果把一只鱼放进鱼缸里,鱼儿往往最开始的时候都会往下游,在水最深的地方待着。只有慢慢地,它才会往水的表面游去。水的表面意味着可能的食物和更高的被捕猎的危险,动物在进入一个新环境时,也会想要先呆在一个最安全的位置。但是待在那个位置也意味看它将对周围的环境一无所知。所以即使可能面临危险,鱼儿也还是会往上游,因为”探索”也是动物的本能。
她大概是那条蜷缩在水底深处怎么也不能往上游的鱼,原因不明。但是听了老头子的课让她想要试着往上游一游。她总是需要劝服自己的。
她试着和别人聊天,但是聊着聊着便兴趣缺缺。大多数人感兴趣的事情,她都兴致缺缺。她自诩文艺,却对文艺活动提不起精神。比如坐火车去听个音乐剧,夜晚去舞蹈教室练芭蕾,这种事情她想想便算了。虽然她可以想到这会是不错的体验,但是体验便仅仅是体验罢了,也许尝试一次会带来不同,但是概率已经不能令她打起精神来勉励自己了。
她在某一刻决心只为本质的事情费心。她的理论是,我们每一天都要遇到太多的信息,参与太多的过程,但是大多数事情都是只需要半颗脑袋去做的。比如老师上的课只有一部分的内容是真正重要的,与人交流时也只有一部分的话真的需要用心去听,就连看的书也只有几个片段需要认真读一读,衣柜里的衣服也只有一些会穿。她为什么不能变成被写了”只看本质”程序的机器呢。
她真恨自己没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
这大概要追溯到小学的时候,她那种强烈的想要受欢迎的心愿使她争取和每个同学都聊上天,并且在谈话中照顾他们的心愿(一种与生俱来的对他人心愿的感受)。最后班委选举的票数如愿以偿地达到了她心里的数字。当然到长大以后她已经没有了这份想要出类拔萃的野心,也没有了会被所有人喜欢的自信,但是对于与她有交集的人,她渴望被他们喜欢的心愿还是十分强烈。天知道当她在大家聊天时沉默插不上话时的内心有多悲哀。她的思想已经可以开一场烟花,但嘴巴却紧地想被胶布封住了。
因为没有和人发生深刻的交流,她自己的形象又模糊了。真奇怪,人只有在与他人发生真正的交往时,才能确认自己的存在。其他时候对自己的认知也只不过是情绪或想象罢了。
她对生话,对被生活塑造着的自己抱有一种怀疑。真的有在越变越好吗?如何确定自己比9岁的自己更好?她把正常的和她同等年纪的人会经历的事情都经历了,然后事情便止步于此了吗。她还是没有一个真正的目标,没有归宿,应该最终会有一个工作,偶尔会想旅游,想要文艺活动。不知道会不会结婚生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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