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津渡（74）

【都市】津渡（74）好山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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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停车场，就是亮得像白昼的露天大浴场，正是人多的时候，苏兰和东方穿行在身着泳装的人流中，很是抢眼，人们都情不自禁地回过头来朝他俩观望，一个腆着肚腩的中年男子正歪过头看苏兰，一不留神脚下踩虚了，扑通一声掉下浴池，引起一片响亮的笑声。

这天东方上身着一件修身的咖啡色夹克，白色衬衫，挺拔的身形，沉稳的气质，与苏兰一前一后，确实很吸睛。

走过露天游泳池，是一幢四层的办公楼。在一片设计成四合院的别墅群中间，这幢办公楼显得有些高大。苏兰打开一楼尽头的一间房的铁门，是一间办公室。苏兰请东方在沙发上就坐，给他冲了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东方此前肚子里灌了两壶茶水，这一杯热咖啡喝下去，很快有了尿意。他见后面有扇门，于是问苏兰道：“你这里有洗手间没有？”苏兰用手一指里面的门，咯咯笑道：“里间有洗手的地方。我说校长你的年纪也不算太大，火怎么就松成那个样子了？”

东方没工夫接她的茬，拧开后门的门把手，里面是一个小套间，洗手间的白色大理石台面排列着一些大瓶小瓶的化妆品，令人称奇的是，套间角落也有一个跟别墅内一样大小的温泉池。

东方出来之后，竖起大拇指道：“苏兰，厉害呀，这里竟有自己的办公室。”其实他也只是猜测，故意把猜测说得很肯定。

“没有你的老板大，赚点零花钱而已。”苏兰大方承认了东方的猜测。

对于苏兰的情况，东方了解到的并不比别人多，只听说她前夫是官二代，生意做得很大，离婚时苏兰分到一笔可观的财产，估计此处的股权就是离婚补偿中的一部分。

“难怪你的皮肤若二八少女，嫩若凝脂，吹弹可破，原来是常泡温泉之效啊。”苏兰的皮肤确实较同龄人嫩白，不过也没有东方所说的“嫩若凝脂”，“吹弹可破”。但东方深知，面对上了三十岁的女人，多说点好听的话，吹破了不打紧，说实话就煞了风景。果然，苏兰笑靥如花，眼眸温润迷离如春水，荡漾弥漫开来，东方被这汪春水浸泡得心旌摇荡，呼吸不畅，再不走人，恐致灭顶。

恰好在这个时候，东方的手机响起来，他暗道一声“侥幸”，一看是肖晓打来的，他知道肖晓打电话是问他找了龚书记没有，他没等对方问话，径自说道：“哦，黄主任你好，龚书记要我马上来一趟？是，是，我马上就来。”接完电话，脸上满是歉意，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良辰美景，佳人温泉，人间至乐。唉，这个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坏了我的好事。”

一丝失望在苏兰脸上掠过，又如轻风一般消逝，苏兰笑盈盈地送他出门，道：“欢迎你有空来此度假。”

“等我有空了，一定来此和你再续前缘。”

苏兰娇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们有过前缘似的。”

东方上车后，给肖晓发了条短信：刚才说话有点不方便，我已经给龚书记汇报了，一切都好，谢谢！

车驶出温泉山庄，东方把驾驶室两边玻璃全部打开，冷风呼呼地灌进来，耳边轰轰作响，东方打开音响，是李宗盛的《山丘》，他跟着李宗盛喊道：“……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向情爱的挑逗，命运的左右，不自量力地还手，直至死方休，为何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在什么时候。”一曲喊完，躯体深处的燥热之气消散无痕。

省教科院的研究员李三省参加了朗州一所学校的课题结题活动，活动结束之后，他给东方打电话说要来兰都看一位朋友，让东方安排晚餐。

自从当年东方和李三省接上头之后，兰都高级中学的课题研究顺风顺水。学校教科室的全体成员、分管教育科研的苏校长、校办公室林主任全数到场作陪，虽说是圆桌，人们还是习惯于把面对着门口的座位称为上位，李三省和他的朋友及带来的司机被安排在上位，东方和特邀陪客——市教研室的乔鸿甫主任分坐两旁。司机不肯坐主座，选择在靠门的地方坐了下来。李三省向大家介绍了他的朋友：陈石如，书法家。

陈石如身材略显瘦削，戴一副黑框眼镜，场上的热闹气氛，似乎与他没有关系。他自顾自的喝酒，看人时白眼居多。李三省是一个黑脸大汉，笑眯眯的，喝酒很随和，如果鼻梁上不架一副眼镜，就像一个杀猪的。他在大学期间就在学校举办了个人书法展，据说现在他的书法作品润格一平尺要价数千了。

席间东方特意和陈石如聊了几句，他知道能让李三省专门赶过来会面的朋友，肯定不是一般的关系。聊起书法，陈石如神色间活泛了一些，话也还是不多。

东方问李三省：“老兄明天有什么安排没有？”

“明天我打算吃了早餐就回去。”李三省道。

“明天周六，老兄不要急着回去，我新发现了一个钓鱼的好地方，明天我陪你去钓鱼。”

听说有钓鱼的地方，李三省的眼睛亮了，犹豫了一下，道：“行，明天听你安排。”

东方拨通了丁步东的手机：“喂，老丁，我明天带个朋友到你的地盘去钓鱼，嗯嗯，人不多，两三个人，我把汪崇远也约上，好，好，明天见。’

老丁农校毕业，分到澧阴镇农技推广站，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副镇长，前途无量，踌躇满志。谁知后来就钉在副镇长的位置上，再也没能挪动一步，被人戏称为“丁不动”。老丁去年转任镇人大主席，早没有了进步的心思，他在这里窝了二十多年，没有他不熟的地方，也很少有他不认识的人，再加上他为人和善，肯助人，因此在这块地方很有影响力。

这一次老丁带他们去的地方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山坳，说是山，其实就是几个大土丘，拔平地而挺立，颇有些气势。江南的冬天，山上树木不再蓊郁，却仍然有些绿意，中间夹有几棵红叶树，叶子红得招摇。

池塘约莫有二十亩大小，池水清冽，池东面有一个小口，有一股活泼泼的小水流往下汨汨流淌。李三省选了一个地方站定，往周边打量一番，赞道：“好山好水好地方，山清水秀！”

汪崇远道：“李教授刚才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是难得的上联，东方，你脑子转得快，对个下联出来如何？”

“好山好水好地方，山清水秀。”东方念叨了几遍，摇摇头，坦承接不上来。

老丁道：“这个村是我的点村，今年市里要求年底以前彻底化解村级债务，为了完成任务，我借钱买了七十亩的承包权，就是后面这座山的另一面山坡。东方，我上次不是向你借了两万块钱吗？就是为了这个。”

东方问：“我看这一片山就很好，你怎么不买这一片？”

老丁回答道：“这一片山好是好，可我没有那么多钱。北面西面南面三个山坡，只有这一个池塘，谁都想要这个池塘，因此三面山要和这个塘打包出卖承包权。”

李三省道：“这三面山总面积应该不少于200亩，山塘二十多亩，杉树已经成林，还有成片的茶树和桃树，这要是放在长沙郊区，没有几百万拿不下来。”

老丁道：“我们这里是小地方，人们哪里肯出那么大的价钱？二十五万，二十五年，你们说划算不划算？有山有水，一年才一万，到哪里找这么便宜的地方去？”

李三省道：“东方，你可以考虑把这山和塘买下来，我们以后来这钓鱼也有了基地。”

老丁热切地看着东方，东方说：“老丁，你不要那么看我，我哪有闲钱去买山？再说你的承包年限才二十五年，起码要四十年，才有吸引力。”

“东方，你就算帮我一个忙行不行？承包年限是村里统一商定的，如果你想增加年限，可以开村委会讨论，不过承包费用也要上涨。”

汪崇远在一旁道：“东方，这个可以下手，资源类的资产值得配置。”

东方道：“行，你给我放点款，我就下手。”

汪崇远道：“你要贷多少？你说个数就行，对于你这类的优质客户，我们是追着贷，银行的宗旨就是嫌贫爱富，我们最爱做的是锦上添花，从来不雪中送炭。”

李三省率先开竿，钓起一条约二两重的鲫鱼，鲫鱼瘦瘦条条的，一看就是没有投食喂养的。李三省兴冲冲地提着鱼让东方给他拍了几张照，才心满意足地将鱼放到桶里。东方对钓鱼兴趣不浓，看他们钓鱼，自己四处走动。

眼看到了中午，老丁从钓起来的鱼中选了条三斤多重的草鱼，和东方往东走下坡，没多远就是公路，公路那边错落着几户人家，其中一家房子是当下时兴的样式，高台平房，红墙绿瓦，轩敞气派。这家的老板叫毛文彬，是村里的支书，厨房里飘出土鸡特有的香气。毛文彬人如其名，一副斯文样子，和老丁站在一起，倒比老丁更像乡镇干部。

老丁到厨房里拿了把菜刀，在厨房门口的镶了白色磁砖的水池旁，去鳞，开膛，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地处理了草鱼，将鱼交给了毛书记的老婆徐姐。

徐姐做事麻利，钵子盘子很快就摆了一大桌，草鱼是用一个像脸盆的铝盆炖的，乳白色的汤，绿色的紫苏，红色的辣椒，嫩滑的白豆腐，热气蒸腾。东方从后备厢拿出两瓶湘泉，东方开了车，没喝酒。

李三省由衷赞叹道：“老板娘，好厨艺！”徐姐笑道：“你们文化人，净说些好听的，谈不上厨艺，只会做几样家常菜。”东方道：“徐姐一看就是个能干的人。”毛书记在一旁道：“俺不是替徐姐吹牛，她做十几桌人的饭，没请一个帮手，不慌不忙就做好了，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言语间颇为老婆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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